且说凤羽从京兆府回来,便是见表小姐柳溪儿来了府上。
眼见着柳溪儿与南宫越“眉来眼去”的,凤羽心中异样,却是自诩“识大体”,便是麻溜地给南宫越与柳溪儿腾了地儿,又是不动声色地酸了两句,便打发小瑾去知会慕容离有关疑似鬼离谷出品的药罐子盛着低等毒物醉魂杀之事。
这其中,凤羽的“识大体”便是惹得南宫越一阵气恨,直到到了膳厅脸色都还是阴沉沉的。
凤羽没瞧见南宫越先前在她离开厅堂后便跟着拂袖而去,眼下便有些不明所以了。
适才她离开时还好好的,这一会儿工夫南宫越怎就变了脸?
总不该是与柳溪儿置气吧,适才瞧着他俩可是聊得很投缘的。
凤羽心中猜疑着,便是命人将膳食在膳桌上摆开。
因着南宫越昨夜高热了一场,她特地吩咐了灶房照着先前的药膳为南宫越专门做了一些。
这头仆人们刚将碗碟摆好,正待主人们落座,便是见一袭紫衣的墨景扬信步而来。
“瞧着我来得正是时候。”墨景扬倒是不见外,进了膳厅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一转头才瞧见了柳溪儿,他道:“柳小姐也在!”
柳溪儿端庄地向墨景扬欠了欠身算是打招呼了。
墨景扬便是一副主人家的模样道,“柳小姐别客气,快坐快坐,你们都快坐啊。”
凤羽挨着南宫越落座,她让秋潇加副碗碟,便是对墨景扬打趣道:“墨公子踩着饭点来,莫不是大司马府上克扣了墨公子口粮不成?”
“嫂夫人真会说笑。”墨景扬接过秋潇拿来的碗碟,又是给自己倒上小酒,这才继续道:“我这不是听闻阿越病了吗?顺道来瞧瞧他。”
呵,又是一个闻风来探病的。
“南宫越,你这御史府的墙头未免也太好爬了吧,”凤羽一脸看好戏地瞧着南宫越。
言下之意便是,您御史大人一点动静,一夜之间便便人人都听闻了,看来外头人安插在御史府的眼线不少啊。
南宫越听凤羽如此说,脸色又是阴沉了几分,却是温和道:“夫人说的是,晚些便让阿佑好好查一查府里到底有哪些爬墙头的贼子,索性一次都除干净了。”
南宫越这话是瞧着墨景扬说的。
便是见墨景扬摆摆手,“你可别瞧我,天地良心,我可不敢在你这御史府里安排人。”
墨景扬与南宫越的交情自是不会,南宫越这话便也只是说给柳溪儿听的。
意思很明确,不论是相府还是柳府,今后若是再想监视他这御史府,他便是不会再视若无睹了。
柳溪儿那般玲珑心思的人儿,自是听明白了南宫越的意思,便是只觉一阵委屈与不甘,那外人面前一贯的端庄也便有些挂不住了。
此刻她脸色一阵惨白,所幸无人注意她。
凤羽与南宫越这会儿都是瞧着墨景扬,只听他继续自证清白:“我适才遇上嫂夫人那位伶牙俐齿的婢女了,是她同我说的。”
“小瑾?”凤羽眯起眼。
“对对,就是那丫头。”
墨景扬今日闲来无事正在城东这一带瞎溜达,好巧不巧遇上了要去福锦客栈寻慕容离的小瑾。
墨景扬先招呼的小瑾,他向小瑾问起凤羽近况。小瑾认出了墨景扬便是那日在御史府遇到的“登徒子”,于是不容其分说,直言她家姑娘乃御史府正牌夫人,姑娘与姑爷感情甚好。
就比如昨夜姑爷病了,姑娘便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姑爷一宿……诸如此类。
说来也是奇怪,小瑾便像是一早就认准了南宫越这姑爷似的,从圣旨才下到凤汐城便是没来由地看好这位准姑爷。
因此,见了那些但凡有一丁点觊觎姑娘之意的登徒子,她便是警觉地将其扼杀在未萌芽阶段。
当然,这其实也是为了维护凤羽的名声。
而墨景扬便是在小瑾这般过度地为凤羽与南宫越着想的情形下,不小心得知了南宫越昨日“又病了”这个事实的。
如此说来,便也不全是御史府墙头的问题了。
南宫越挑眉瞧向凤羽,凤羽只当没瞧见,她道:“快用膳吧,一会儿该凉了。”
墨景扬便是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然吃也是堵不上他的嘴,只听他又道:“对了,嫂夫人,小瑾说是给你买冰梅子去。我知这城东便有京城最有名的小食铺,可我见那丫头往西去了,偏偏愣是没喊住,她该不会找不着路吧?”
要你瞎操心!
凤羽闻言,忍住想坐过去堵上墨景扬嘴的冲动。
她偷偷瞥了眼南宫越,见他正不动声色地小口吃着饭,便是道:“小瑾早在进京时便是把京城都摸透了才来的御史府,丢不了。”
凤羽拿过南宫越面前的空碗,盛了些汤又放回南宫越面前,她道:“小瑾性子野,这些日子在府里该是闷坏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偷懒。咱们府里头也不少她一个干活的,南宫越,你不会问责她的,对吧?”
南宫越轻轻放下筷子,瞧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汤碗也不动手,只依着凤羽的话淡淡道:“府中之人,夫人说了算。”
南宫越这话说得和顺,凤羽却是瞧见了他眼底那意味不明的笑意,便是一脸无害地瞧着南宫越道:“这汤里加了太子参,补气血的,你喝一些吧。”
南宫越瞧了凤羽一眼,她此刻这般乖顺的模样倒是令他心中的郁结散了一些。
凤羽瞧见南宫越眼底总算流露出一丝往昔的温柔,便是又将汤碗拿起来,吹了吹才递给南宫越。
南宫越接过汤碗,便是优雅地喝起了汤。
三人说话的工夫,柳溪儿早已恢复了神色。
这时候,她见凤羽与南宫越如此恩爱模样,便是放下筷子,拿起锦帕擦了擦嘴角,一脸矜持道:“姐姐对表哥当真周到。”
凤羽不语。
本是打算再对南宫越殷情一番的,可听柳溪儿这般说,她便是顾自吃了起来。
凤羽倒是想瞧瞧这位柳小姐想表达什么。
便是听柳溪儿继续道:“表哥从小身子就不大好,劳累姐姐费心了。”
原是这个意思。
凤羽听明白了。
柳溪儿这话的意思摆明了,便是说南宫越是她表哥,他们是一家的,而她这位夫人不过是外头娶进门的后来者。
依着之前,这等妇道人家拐弯抹角的口舌之争,凤羽是不屑的。
当然,此刻她仍是不屑与柳溪儿啰嗦。可柳溪儿这话她又确实不爱听。
凤羽便是放下筷子,接过秋潇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慢悠悠道:“我既已嫁入御史府,照料夫君自然责无旁贷。”
“哎呦呦,真真是羡煞旁人哪。”墨景扬一脸看好戏的笑容。
南宫越便是不动声色地喝着手中的汤,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勾了勾。
柳溪儿垂在桌下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握起。
无人再说话,南宫越喝完了汤,凤羽又替他盛了一碗;墨景扬嘬着小酒;柳溪儿便是没有再动筷。
须臾的静默,又听墨景扬道:“对了,苍齐使者那个事儿可有眉目了?”
墨景扬是问南宫越的,可南宫越却是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一副他不清楚的模样,只道:“此事自有京兆府与翊王查办。”
柳溪儿接过话头,“这事儿溪儿也听说了,姐姐受委屈了。”
“此事与我何干?”凤羽好笑道。说着便是站起了身:“这天气热得都没有胃口了,你们慢用,凤羽失陪了。”
凤羽离席后,南宫越将夫人盛的汤喝了,便对还在嘬着小酒的墨景扬道:“我有事与你相商,随我去书房。”
墨景扬莫名,他这都还没吃饱呢。
只听南宫越又对柳溪儿道:“表妹出来也有半日了,用完膳便早些回去吧,免得舅父舅母担心。”
“是。”柳溪儿站起身,周到地应着。
南宫越便是头也不回地出了膳厅,墨景扬这时总算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便是向柳溪儿一拱手,跟着南宫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