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南宫越如此说,凤羽扶额。
她与凤临夜早在她还是孩童时便相识了,那时侯鬼离谷还没有广纳门生,不过是她与师父的避世之地。当然,那时候慕容离也还不是她的师父。
凤羽记得,那时她八九岁的模样。某一日,鬼离谷来了一位衣着精致的妇人,妇人带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一脸黑气,眉眼紧闭,毫无生气。
慕容离将他们带去了寒泉。几日后,妇人走了,留下了那个昏迷不醒的的少年。
慕容离与少年在寒泉又待了半月有余。后来,少年醒了。
那一日,听到那个瘦弱的少年喊慕容离师父,凤羽闹着也要慕容离收她为徒。慕容离无奈,只道等她再长大一些吧。
这一等便是七个年头,慕容离前前后后都收了七个弟子了才轮上她。这事儿想起来凤羽便是很不服气,明明她才是最早就在师父身边的那一个。
再说凤临夜,当瘦弱沉寂的少年长成俊逸不凡的男子,他成为了当今翊王殿下。
这些年,每每循着梅林中那幽远的箫声,走近梅树下那背光而立的男子,凤羽总是笑意点点,柔柔唤道:“师兄。”
男子回头,原本阴郁的俊脸被和煦的阳光穿透,他向凤羽伸出手,亦是柔声唤道:“小羽。”
思及此,凤羽的眸色不觉深了几分。
再是想到那日师兄送去鬼离谷的信函上所言,凤羽并非毫无芥蒂的,可对于相识这么多年的师兄,她总是多一分柔情的。
也罢,师兄之意究竟如何改日见到了,凤羽定然是要问个明白的。
收起心神,凤羽又看向南宫越,“既知是我,南宫越,我好歹救你一命,你怎就恩将仇报呢?”
“恩将仇报?”南宫越瞧着凤羽这一会儿工夫,小脸上几翻变化的神色不禁失笑,“夫人嫁于我确实委屈了。”
凤羽见南宫越避重就轻,索性直言道:“事已至此,你我之事既已成定局,你求得这桩婚事究竟意欲何为不妨直言。”
南宫越却是一脸吃惊,“夫人为何这般说?”随即他的眸色暗了暗,低声道说:“我对夫人是真心的。”
凤羽冷哼,淡淡道:“凤汐城向来不与朝廷中人往来,且你我不过一面之缘。”真心从何谈起?
“夫人,”南宫越看着凤羽,忽然一脸认真:“千里姻缘一线牵,夫人何故要将你我这姻缘想成这般那般的阴谋呢?”
凤羽不语。
南宫越继续说道:“我若说,当日在鬼离谷,我便是对夫人一见倾心,夫人可信?”
洞房花烛夜,夫君对娘子如此坦情,若换作旁人定然是欣喜的,可凤羽却不以为然。她自知,青梅竹马如师兄尚且瞧不出真心与否,更何况不过陌路的南宫越呢。
南宫越瞧着凤羽不置可否的眼神,又轻声道:“夫人之前可曾与他人有婚约?”
“不曾。”凤羽老实说。
南宫越又问:“可有意中人?”
意中人?怎样的情谊才算得上意中人?凤羽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
南宫越的眼中重新染上了笑意,他道:“既如此,你我男未婚女未嫁,我倾心于与夫人,便将夫人明媒正娶回来,有何不妥?”
如此说来还真真的没什么不妥。纵然平日里伶牙俐齿如凤羽此刻也不及南宫越的巧舌如簧,凤羽只觉一阵语塞。
见凤羽不再言其他,南宫越拿过矮几上的酒杯,“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你想做什么?”凤羽警觉地盯着南宫越道:“南宫越,你毒蛊方解,不宜纵欲。”
南宫越微愣,随即失笑,“夫人放心,来日方长,为夫不着急。”说着只将酒杯递给凤羽。
凤羽接过酒杯,终是默默饮下。
南宫越满意地将两只空酒杯放回矮几,“明日还要进宫扣谢皇恩,夫人早些歇息吧,为夫替夫人宽衣。”
“不必了。”见南宫越说着便倾过身来,凤羽本能地离开他一些。
南宫越却是执意为凤羽褪去外衫,轻笑道,“夫人总要习惯的。”
也罢,既已为人妻,夫君对自己的妻子要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心底总有一丝抗拒,凤羽也不知自己在矜持什么,大概只是她还不太习惯吧。
折腾了一日,凤羽着实累的很。简单梳洗了一番,便歇下了。许是真的太累了,刚沾上床眼皮子便重得睁不开。
睡着袭来之前,迷迷糊糊中,凤羽似乎看到南宫越替她掖了掖被角,他掌心的疤痕触目惊心。
凤羽识得那疤痕,正是她的杰作,只是如今都三个多月了,怎还是这般狰狞模样?凤羽不禁在心里鄙视道:药王山庄那老头也忒谨慎了,治个伤都这么文绉绉的……
待凤羽沉沉睡去睡,南宫越悄声退出新房。刚掩上房门,忽然眸光一冷,南宫越侧目,只见一道黑影从树梢闪过。南宫越飞身上了屋顶,直追黑影而去。
一路追到后院,南宫越与那黑衣人缠斗起来。
数十招过后,只觉胸口一痛,随即一阵失力,此时黑衣人又一道掌风迎面袭来,南宫越一回身,顺势落到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单膝着地。
黑衣人无意恋战,飞身而去。
“公子。”闻声赶来的阿佑扶住南宫越,正欲唤人去追黑衣人。
南宫越道:“不必追了。”
他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便要吃下。
阿佑伸手阻止道:“公子,您不能再服续魂丹了。”
别人不知,阿佑却最是清楚,自从回京,他家公子终日操劳,身子其实并为大好。眼见婚期将至,未免节外生枝,公子竟用续魂丹吊着精气。
要知道,续魂丹乃陛下大忌,且此丹药着实伤元气。
南宫越挡去阿佑的手,不在意道:“我与夫人刚成婚,此时若抱恙,必然招惹口舌。”
他执意吞下了续魂丹。
阿佑看着南宫越满脸忧心,忍不住道:“公子,夫人既能解毒蛊,不如……”
南宫越打断他,“夫人与翊王相熟,且尚未与我交心。”
待胸口处痛楚消退,脸上苍白之色稍缓,他对阿佑道:“明日进献给陛下之物可备妥了?”
阿佑见劝说无用,只得如实回禀道:“是的公子,都准备好了。”
南宫越站起身,一面向书房走去,一面道:“夫人初到京城,凡事多有不便,明日起让秋潇过来伺候夫人。”
阿佑会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