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真发现今天早上周围的“房客”们都非常活跃,好像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李衍真一个人在元气稀薄的地下室租住着,本来和其他邻居们也不怎么来往。
但今天确实奇怪,一大早就看到许多房客散修往主峰那边赶去,看来确实出什么事了。
李衍真是逃犯,按说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掺和。但李衍真转念一想,又觉得完全不关心反而欲盖弥彰。
大家都去了,偏偏这个房客纹丝不动还在看书,岂不更显得这是个怪人?
说不定是和方丈山有关的事呢,知道总比蒙在鼓里强。
常佐之的化形本事这么强,没人会认出自己的……一边給着自己心理安慰,李衍真也往主峰那边去了。
刚一到主峰山门前,只见这里已经聚了几十个散修,估计都是南岳的房客。
有个看样子十分健谈的散修正在那边眉飞色舞地说些什么,好些人围在他身边听。李衍真也凑了过去,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只听那身材胖大的散修滔滔不绝道:“打我生下来,还真没听说过三山五岳里哪家没有分神。泰山奶奶在的时候,东岳在五岳之中位居第一,三山都要客客气气。以后算怎么回事呢……”
紫烟真人羽化了?
李衍真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愣在了原地。
李衍真从来没见过紫烟真人,但一直对这位前辈修真者很是尊敬。
分神升合体的问题,困扰修真界已经很多年了,每个有志于大道的修真者都对此很关心。
紫烟真人被认为是最有希望突破这个问题的人之一,现在她却逝世了,确实令人感怀。
看来这个问题只能靠我了……李衍真这么想着。这么想听起来很狂妄,但李衍真却不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景玉祖师的册子就在他怀里,而且李衍真也确实成功汲取到另一种灵气,因此对未来充满信心。
整理了一下情绪,李衍真继续听那些散修讨论,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紫烟真人是分神修真者,在道门的地位举足轻重。按照规矩,在她逝世后四十九天,东岳泰山要举办一场规模宏大的七七道场。
南岳自然也得到了邀请,准备组织一支队伍去东岳。
如果是一般的吊唁,并不需要这样劳师动众,但紫烟真人这次葬仪却非比寻常。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由于紫烟真人身后留下的利益空白,这次做七,本质上是三山五岳的一次利益重新划分大会。
所以各家都会拿出精锐阵容前往东岳,为本山门争取最大的利益。
除了蓬莱、瀛洲二山远在海外与世无争以外,其他山门多少都和东岳有利益上的重叠,南岳也不例外。
为此,南岳掌门莫剑琴发布了公告,明面上写“紫烟真人的逝世是修真界重大损失,大家要一同前去吊唁”云云。
实际上是在邀请南岳治下各家族、散修中金丹以上的修真者参与这次前往东岳的队伍,帮着南岳撑撑场面。
李衍真听了半天,感觉没自己什么事儿,于是准备回去继续修炼。
在方丈山时,方丈山的藏经阁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书只对本门弟子开放,其余三分之二的书是外来客人也能翻看的——只要别带出藏经阁。
南岳这边也一样,不过南岳的底蕴跟三山相比还是弱一些,藏经阁规模只有方丈山的一半左右。
李衍真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起码有十年是在藏经阁的书橱前面度过的。
自打筑基之后,李衍真连读很多天书是常事,这么一坐就坐了好几个昼夜。
修真者既没有饮食睡眠的需求,又没有腰酸背痛的困扰,想看多久看多久。
李衍真这些天从南岳本地特有的书开始,先把南岳地方史志看了个遍。
几天后,李衍真正看到南岳本地的一些风物记载,却见到身边走来一个人,不禁心中一惊。
藏经阁里人来人往,本来大家谁也不打扰谁。但来的这人李衍真偏偏见过,还说过话。
来人是个瘦瘦小小的年轻清秀女子,身着南岳的红色道袍,修为已经筑基了。
看到这人,李衍真马上就想起来:这是颜瑕,自己几年前见过。
当时李衍真刚随师兄吴衍诚到珠泉山唐家,跟唐果退了婚,回来路上正好见到两名南岳弟子被邪修袭击,其中一人就是颜瑕。
双方合力赶走邪修后,李衍真得知颜瑕和唐果认识,闹得双方好不尴尬,匆匆辞别。
那时候,李衍真还是方丈山的嫡系弟子,而掌门师祖还活着。
那时候,李衍真是别派弟子最讨厌的那个“别人家孩子”。
那时候,李衍真和颜瑕对话,甚至不自觉地就将自己放在更高的位置上。
而现在,掌门师祖被害死了,李衍真也离开了方丈山,成为整个道门都想捉拿的逃犯。
再次见到颜瑕的时候,李衍真不能也不敢上前搭话,只能默默低下头,对颜瑕视而不见,继续专心地读书。
李衍真刚低下头,就听见颜瑕开口了:“这位道友,你手里这本书,可是《林阳风物》吗?”
李衍真心中长叹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表面上却故作镇定道:“正是。”
抬头看时,颜瑕一脸欢喜神情,道:“没想到除了我,还有人喜欢看这个呢。”
李衍真随口敷衍道:“姑娘也喜欢看这个吗?”
这一敷衍可不得了,颜瑕直接坐在了李衍真身边,说道:“是啊,我就喜欢看这些风物志,刚筑基时还为此专门出去走了走。”
李衍真当然知道她出去走了走,而且还遇到了血影宗的邪修。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无准备的荒野旅游都是取死之道,颜瑕大概也不例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李衍真心中焦急,只想着有什么办法能不着痕迹的脱身。
颜瑕却突兀地问道:“你不是南岳弟子吧?”
这话明显是明知故问,南岳弟子都穿着有特殊标记的红色道袍,李衍真显然不是。
但这么问了,说明她真正感兴趣的,是李衍真这个人。
李衍真也知道这一点,只能用冷淡的声音回复:“不是。”
没想到颜瑕并没有因此变得同样冷淡,而是继续问道:“那……你是散修喽?你在南岳这边住吗?”
李衍真坐了好几天都没怎样,这会却浑身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