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所在的小村庄向来有类似祈求山神的古老仪式。五十年一次,以此换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所谓的祈求山神,即将未出嫁的少女送与山神。
选中的少女应与凡尘种种做最后的告别。仪式当夜,山神与之成婚,礼成,此后与人间再无任何关联。
村里的王二狗十岁那年父母双亡,被村里一镖局的店老板夫妇收留,在镖局里打打杂。王二狗为人机灵,做事勤劳,深受老板赏识。
夫妇育有一子一女,其中少女与王二狗自幼两小无猜,可谓青梅竹马。
渐渐七年过去了,王二狗虽然名字取得狗,但有一副好皮囊,倘若换掉那身上的粗布衣裳,也算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少女也是到了花一般的年纪,长得水灵清秀,言语举止间给人感觉文雅大方却又不乏少女的俏皮可爱。
七年来的亲密无间玩伴,感情深厚。
彼时少女情窦初开,对王二狗芳心暗许。
【正月十七】
少女坐在桌前,手中拿着红丝线,思绪开始飘远。
去年阿娘跟她说,明年她就及笄了。及笄她就可以嫁人了。那时候阿娘说完,她还小脸一红,因为她的心里住着一个她想嫁的良人。
想到这里,手开始微微有些颤抖,她回忆起从前。
七年前的王二狗虽然经常得去店里帮忙跑腿打杂,但是阿爹跟阿娘看他年纪小,所以实际上一天跑腿打杂的时辰加起来其实也不长,空余的时间,她跟王二狗还经常在一起玩泥巴。
渐渐的二狗哥哥长大了,到店里帮忙的时间就越长了,陪她玩的时间自然也变得少了起来。
但是为了给她解闷,他经常在休息时间跑遍村子给她带小玩意回来。
如今她十四岁,她的二狗哥哥也到了束发的年纪。
她想,本来等她及笄,她就可以让二狗哥哥来娶她了。她本来是注定要嫁给二狗哥哥,当二狗哥哥的新娘子的人。
思绪回归现实,少女望着手中的红丝线,眼前缝制快要完成的红嫁衣,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紧。
为什么突然她就变成选中给山神大人的人。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抓弄她。
叩、叩叩、叩…
叩、叩叩、叩…
门被敲响,是以前少女跟王二狗约的敲门暗号。
门外,王二狗还微微喘着气,神色有几分紧张。
听到敲门声,少女一喜,连忙放下手中的的丝线,走到门口突然停顿了下来,最终似是决定了什么,缓了口气,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给王二狗开了门。
见少女开了门,二狗似是松了一口气,神情也有了些许放松。
少女张了张嘴,却没有吐露出半个字。
两人对视,发现竟无语凝咽。
约莫半刻钟后
两人默契的准备开口,王二狗首先出声打破了沉寂。
“丫头,此去一别,恐怕再无缘相见,我来见你最后一面。”
王二狗声音有点低沉,眼眶也是红红的,身上都是女儿红的味道,话语间也带着几分酒味。
少女的心彻底空了,像是破了个洞,本来酝酿到嘴里的“二狗哥哥,带我走”也跟着掉进了洞里。
终于,少女也红了眼:“二狗哥哥……”
王二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明日看着你拜堂后,我便要离开村子,寻找自己以后要走的路。老爷跟夫人对我很好,但是毕竟志不在此。其实我很早之前……”
王二狗说没说完,突然停了下来,但是又似乎想起别的事,接着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少女在听到“见最后一面”之后脑袋已经卡壳了,只看到王二狗的薄唇一张一合在动着,王二狗之后说的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王二狗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山神大人是个好人,你会幸福的。”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看到王二狗转身离去,少女终于回了神,急忙抓住他的袖子:“二狗哥哥,别走。”
王二狗身形一怔,脚上如同被铐上千斤重的锁链了,一动也不动。
终于,少女红着眼睛,鼓起勇气做最后的挣扎:“二狗哥哥,我不要嫁给山神,我想嫁的人是你。”
说完,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王二狗的肩膀有点颤抖,他不敢回头看少女,因为他怕一回头,他会忍不住的想要带她一起走,可是他不能。
看到王二狗的无动于衷,少女眼泪开始止不住的流。
她一咬牙,做了一件王二狗想不到的事情。
少女拉起王二狗的手,扯起袖子,用力冲手腕背面咬了下去。用力之大,渐渐的,开始泛出血丝。
王二狗很疼,但是王二狗不敢动,也不舍得动。他想,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理好。
楞是过了一刻钟,少女终于松嘴,转过身,低着头,不再看王二狗。
其实在中途的时候少女就已经松了力道。
只是,她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
王二狗也终于转过身,看着低着头的少女,想起往日少女用亮晶晶双眼看着他,而明日她便要嫁作他人妇,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少女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也知道她现在有多难受,最终,千言万语都消失在风中,他轻轻的摸了下少女的头,转身离去。
只剩少女一人,嘴中呢喃着:“二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