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了他命运的转折点。
有很多人都期待平淡的命运能突然来个转折点,但转折点有两层意思,可以向好的方向转,当然也就能向坏的方向转。
而中国古代圣贤又提出过"福兮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祸兮,福之所倚"的观点,令我们往往分辨不清福祸的真正界限,只在惨淡的光景里咒骂看似漫无止境的霉运。
纵然我们无法洞悉最后是福是祸,但如果我们知道下一步的结局,就不会铤而走险了。大柱没有铤而走险,他只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野马一样的思绪而已。
这不能完全怪罪于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首长是个什么人,他只是朴素的认为一个人能够让别人称为首长,那他应该算得上个人。
他用一腔热血和一席慷慨激烈、实事求是的言谈为自己招来祸端。
那是团组织的军人大会上,他因表现优异作为军人代表在首长之后进行了发言。首先当然是感谢组织培养与帮助,自己决心献身边防建设等等,接着他侃侃谈到驻地部队担负着的神圣任务,说到国家利益时他忍不住热血沸腾了。
以这么多年的生存经验我们知道,当一个人激动时候总是会说一些实话,虽然这些实话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但掌权的毕竟是另外的那小部分人,所以这些捍卫绝大多数人切身利益的实话总是给发言者带来祸端。因此,在公共场合我们千万不能激动,绝对不能说实话。
年轻的大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大柱慷慨陈词地说出战士们的艰辛,说出部队运转的弊端,说出了众多军士的心声,虽然没有掌声,但在黑压压的人群与顶棚刺眼的日光灯之间,他的眼眶不觉湿润了,他感到热血澎湃,他长叹一口气,说道:
"我经常区分不清首长的概念,认为那些人只是小丑。事实上,他们既是小丑也是首长,而我却未能及时察觉,这就是悲剧的起源。这同时许决定了我不适合在部队成长,虽然我本人坚信部队是一个锻造梦想锤炼意志的地方,我甘愿为了神圣的祖国奉献微不足道的青春,哪怕是生命。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我期待着和梦想中的战友一起用我们的双手和刚强筑起祖国边防最坚硬的城墙,我期待着带上蘸血的刺刀杀向炮火横飞的战场,我甘愿将躯体尘埋在祖国的沙场,见证后世的平安与繁华,到了那一天,我就可以骄傲地告诉每一个人:我是一个军人。
但是我没有看到部队的战斗力,我看到的是另外一种景象,同志们,勿忘国耻,牢记使命!你们为什么就愿意这么浑浑噩噩地混下去?你们参军就没有一个令人振奋的初衷吗?你们内心里就没有一丝呼唤吗?也许你们没有,但是我有。
不说空话,实事求是是部队教给我的做法,我今天就说一说我的心里话,相信你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有同感,今天我替你们说话,明天你们也许就要替我行刑。
革命军人自我从小就给了我一个无比光荣的形象,我现在看到的很多革命军人人却为着一个令我诧异的目的在部队挥洒着生命,攫取着钱财,还有某些首长,我想知道为什么看到我们低声下气胆战心惊你们会内心愉悦?
为什么看到我们工作中的差错你们会精神振奋?我还请问一句,又是为什么我们每天有十六块钱的伙食标准却连六块钱都吃不到?同志们,为什么国家给了我们每天十六块钱的伙食标准,我们依然面黄肌瘦?
我真的不希望看到有一天敌人踏过祖国的边境,我们的战士却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战友们,我们永远不会丧失斗志,但我们会在饥饿中丧失了力气,各位首长们,你们知道吗?
在我们下层官兵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他们说如果有一天战争爆发,敌军不用浪费一枪一弹,只需要喊:'****弟兄们,我们这里有吃的'......"
他知道是自己一番直率的言语肯定不会得到掌声,尽管得到了内心的共鸣,他也知道会场里绝对一片寂静,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权力的掌控者正在密谋如何处置他--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想给每个官兵一个自省的机会。
在他斗志昂扬激情澎湃的时候,一种忧伤正像植物一样悄然生长。
散会后,战友们都像避瘟神一样绕着他集队,他默不作声的走到队列末端,后勤处副处长走到他跟前,指着他鼻子狠狠的骂:"你他妈还把不把我这个副处长放眼里?谁让你胡言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