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慕斯冉随萧遥来到皇帝休养的宫殿，离开这皇城多年了，再次回来，竟觉得这雄壮巍峨的宫殿都多了几分沧桑。
皇帝的宫殿外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靠近这边，只有几个亲信的公公守在大殿门外，其余士兵都退到大殿外围守卫了。
推开门，门内床帐背后隐约看得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纱帐外白御医和端王爷站在一旁。
萧遥把慕斯冉带进房门自己并没有进去，而是退到了门外将大门关上，毕竟皇上召见慕斯冉肯定是有要事，这肯定不是他所能听的。
慕斯冉一步一步向床走进，还未走到床榻前，就听见纱幔厚棉传来一个虚弱又有些沙哑的声音，那是他的父皇。
“是阿冉吗？……快……过来……”话语间有些有气无力，一句话似乎用尽余力，断断续续间还有些咳嗽。
慕斯冉眼中有些干涩的滋味涌了出来，那刹那他脚步停滞了，望着那个急切盼望着他的身影，他又重重的坚定走了过去。
纱幔后的老者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风采威严，那双精明透亮的双眼在病痛的折磨下已经变得浑浊不堪，须发斑白，身躯消瘦。
“父皇，孩儿不孝，回来晚了。”慕斯冉趴在皇上病床前，看着这般老态龙钟的父皇，心里的愧疚和自责一涌而上。当初自己是一直责怪父皇没有保护好母后，还放任害死母后的凶手逍遥法外，如今看着这个病的有些不成样的老人，他只觉得心疼，再多的恨也抵不过希望他好。
“五皇子，皇上一直在等你回来，他有些话要交待你，我和白太医现在门外等候。”端王爷这段时间都在替皇上代理朝政，对于皇上的身体最清楚不过了，中毒已深，而且多年郁结于心难以排解，现如今身体已经到了无法承受这种负荷的地步，皇上恐怕要油尽灯枯了。
白太医一直想办法调理皇上的身体，只是皇帝中毒已深，中的是慢性毒，毒素在体内已经积攒几年，身体消耗已经太大了，现在只能靠着一些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
“五皇子，皇上现在身体不易激动，您尽量多顺着陛下，陛下若出现呼吸困难喘不过气的情况，喂一粒玉枕旁的药瓶里的元气丹给陛下可缓解。”
两人交待好，也都退到门外去了。
慕斯冉抚着皇帝坐起身来，放置好靠垫，这次会来他没想到会见到一个这么虚弱的父皇，他一直以为父皇是这世上最强大伟岸的存在，他号令群臣，令民众诚服，他是个伟大的皇帝。
“父皇，你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之前父皇的身体一直没什么问题，突然病倒，这一定是有人谋害。
“皇儿，父皇的身体自己清楚，朕身上的毒已经深入骨髓。”
皇帝似乎很坦然的面对自己将要面临生命枯竭的真相，他毫无面对疾病的枉然，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他希望能将这个国家交给阿冉，哪怕慕斯冉不愿意，他也希望皇位只由他来做，晋国江山由他来守护。
“父皇，你会好起来的，晋国不能没有你。”
慕斯冉只希望这一切能够好转，父皇只是和他开个玩笑，但触碰到父皇瘦削微微发颤的手臂，他发现他的父皇竟是真的老了，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斯冉，不用安慰父皇了，这个晋国可以没有我，因为以后会有你，父皇相信你会替父皇守护好的大晋江山社稷。”
“父皇问过我的意愿吗？我对这江山并无兴趣，这么多皇兄，父皇为何不从中挑选以为优秀者。”
慕斯冉回到闲阳的那一刻也料到了即将要迎来的事情，但他没有想到那么快，如果真的随父皇所愿，此生他恐怕再也无法随自己所愿了。
“皇儿，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皇帝虽然偏爱慕斯冉一些，当把他当作自己的皇位继承人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慕斯冉虽然志不在此，但他身上具备当一个好皇帝的所有潜质。
“父皇，为何不问我想要什么？”慕斯冉声音有些喑哑，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无奈。
皇帝叹了口气，心里又怎能不知慕斯冉的想法，身为皇家儿女的无奈，早在当初他年少之时就体会过了。
“父皇早已为你筹谋好一切，你尽管放心登基就好了。”
慕斯冉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如此执着，难道这皇位非他做不可吗？
“父皇，几位皇兄中，大皇兄聪明，二皇兄天资过人，三皇兄为人机警，四皇兄更是勇武过人，为何这皇位非得我来做。”
慕斯冉此生说话的语气有些强烈，似乎非常抗拒这个位置，他有些怨气，因为这个位置，手足相残内斗已经多久了，而自己从未想要这个位置，却要硬生生推给自己，这对谁来说都不公平。
“斯冉，这个位置你是必须做，你……”皇帝话说着有些上头了，情绪一起，开始喘不过气来了。
“父皇，你怎么了……”
看到本来就身体有些虚弱的父皇，突然又倒下，慕斯冉想到白太医交待的话，赶紧将边上瓷瓶里的药丸倒出一粒喂皇帝吃下。
喂皇帝吃下药丸，又关心的倒上水，皇帝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父皇，你身体不宜过劳累，情绪也不能起伏太大，我们还是不要谈这个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皇上靠在玉枕上，他憔悴苍老如朽木，这具身体就像耗尽蜡油的蜡烛，已经快燃烧到了尽头。
“父皇所剩的时日无几，你要知道父皇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你好。”
慕斯冉虽不愿听，但也怕又惹父皇身体不适，只能先安抚好他。
皇帝也想趁自己还清醒，能把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能让这孩子认识到自己的责任。
“朕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愿意的。你这几个皇兄朕不是没想过，但他们没你好。”说着皇帝拉着慕斯冉的手，在他眼里这个孩子是最适合当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你大皇兄虽然文武皆不输于你，但他心机颇深，看上去温厚大方，其实内心最阴暗善忌恨，他若当了皇帝定会扫除一切障碍，他不是个好皇帝的料。”
皇帝说一句歇一句的慢慢给慕斯冉讲清厉害，让他认清他非当这个皇帝不可。
“再说你二皇兄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德才兼备的人，不过他身世太低，背后也没有母族支持，他就算能当上皇帝，这个皇位也很难坐稳，首先那些老臣不会服气，你其他皇兄更是不会支持，这些反对势力足矣摧毁一个仁厚君王的仁厚之心。”
“父皇，二皇兄说不定有扭转局势的能力呢。”
慕斯冉和这几位皇兄长大后便不再亲近了，这位二皇兄小时候也不太和他们一起玩，他似乎经常一个人，小时候其他皇兄们都拼命讨好他，只有他毫不所动，他应该是所有皇兄中最真实的那一个吧。
“斯冉，上位者若没有赢得天下的赌注，赌上的将会是自己，你二皇兄他不够坐上皇位的赌资。”
皇帝在知道自己中毒那一天起，就为慕斯冉的以后铺好了路，他希望他走后没有人能动得了慕斯冉。
“你三皇兄和四皇兄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心思歹毒，危害你多次，另一个心思简单空有一身胆魄，他们都不是皇位的合适人选。”
“父皇，真的不能成全儿臣一片逍遥自由吗？”
“朕放你出走这几年，就是还你以后失去的自由，当了皇帝你就不能只为自己了。”皇帝脸上渐露疲惫，深陷的眼窝显得更加苍老。
“儿臣懂了。”
这一切终究还是没办法避免，他的心一紧，觉得好像什么都失去了，只剩下他自己。
“皇儿，作为皇帝你有你的责任和使命，你要对江山社稷负责。”
江山社稷过于沉重，一下子全压在他身上，慕斯冉只觉得喘不过气，好沉好累，这么艰巨的责任他不想接却又不敢甩开。
“父皇，你说的我会好好想明白的。”
“朕知道你是个拎得清的好孩子，今日就到这了，你先回去吧，朕也累了。”
皇帝躺在龙榻上，这座宫殿多少数日，他在这批阅奏章处理政务，没想到一晃他就已经老到批不动奏折的地步了，人生苦短，他这大半生也都是在这皇宫中度过的。
慕斯冉喊来宫人照顾，白太医又给父皇诊了脉，说没什么大碍，慕斯冉放心离开。
今日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星宛还在外面等着他呢，息衍应该带星宛回皇子府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