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罗小凤早就感觉到这照片有点异常,平时一直没有注意这两张照片,她近乎已经记不起本来是怎么样的了,好像很久以前,这里有着爷爷奶奶的合照,此时,她心里有着更多的疑惑了,是的,为什么奶奶的照片不在上面?父母是并排在一起拍的,看日子,应该是在同一个日子拍的,所以,奶奶与爷爷也是一起拍的,难道这里面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时,罗小凤已经到了奶奶的门前,她贴着耳朵,听到细碎的像是啃噬什么的声音,而且还听到了气喘吁吁的声音,很急促,像是支气管炎发作时的那种声音。
奶奶不会出事吧?想起了她刚才的发烧,一急,她突然感觉心里有一股莫大的勇气致使她用力地把门一把推开。
她看到窗户上停着一只食尸鹫,而她的奶奶,正拿着一条陈腐的人脚,在啃噬。
罗小凤一路狂奔,穿过黑糊糊的村子,就像一个亡命之徒般疯狂地跑,耳边的风呼呼而过,天上一轮幽冷的月亮有半截都埋在乌云之中,黑色的大鸟在半空中久久地盘旋。
她一边奔跑,一边呕吐,然后一直跑到旅馆,全身哆嗦,但是,她又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如果不能把刚才的事说出来,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疯掉。
她敲了敲迟子鸣的门,她现在最信任的人反而是迟子鸣,她甚至在心里把他当做了哥哥,虽然,她一直排斥着他,也没有对他说心里话,并且,还对他一点都不礼貌,她对他感到歉意,但并不影响她逐渐开始产生依赖的心理。
迟子鸣诧异地看着她,她整个人都在哆嗦,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过的受了伤的兔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罗小凤扑进他的怀里就开始哭泣。一时间,迟子鸣也有点愣住了,但是,在他的心里,她还是个孩子,一个性格倔犟的孩子,骨子里,她其实比谁都脆弱。
迟子鸣等她的情绪平缓下来后,拍着她的肩膀,眼睛直视着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罗小凤咬着唇,摇着头,一语不发。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奶奶吃腐肢,还有奶奶的手上长出了可怕的毛这些事给说出来,她甚至不知道奶奶还是不是以前的奶奶,但是,她真的又想知道真相。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迟子鸣打开门,是小鲁,“不好意思,你们响动太大了,吵着我了,我能帮上忙吗?小凤,你怎么哭了?”
此时的罗小凤已经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目光从闪烁不定慢慢地变得很坚定,“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你进来吧,关好门,我不想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但是,这时下面却传来了呼喊声,有人在叫着罗小凤的名字,是奶奶。罗小凤大惊失色,浑身发抖,她摇着手,“说我不在这里,好不好,我不想见到她。”
迟子鸣与小鲁面面相觑,小鲁想了想,“老人家都找到这里来了,大半夜的,你还是下去说清楚吧。”
罗小凤低低地叫了声:“不,求求你们了,说我不在。”
迟子鸣想了想,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蹊跷在这里,“这样吧,我下去,我跟她说,你已经睡觉了,让她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罗小凤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子鸣哥。对了,你要小心点。”迟子鸣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出去带上了门。
迟子鸣走到了院子里,此时的月亮被密云遮着,只留出一个角,微弱的光泻了下来,若有若无。三楼那两个房间的灯光射了下来,还有院子里的那只光线很涣散的灯,在灯光相互的对射之下,老太太的脸看上去非常阴晴不定,透着诡异的晦暗的阴影,就像一个虚幻而灰色的影子。迟子鸣想,可能只是光线的缘故吧,老太太才看起来这么怪。
老太太拄着乌木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近迟子鸣,“你叫我孙女下来,我有事要跟她说。”
迟子鸣的语气带着抱歉,“她很累,已经睡了,人好像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的缘故。还有,你知道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老太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还是跟她说声,叫她跟我回去吧。这地方啊,待不得。”
“为什么会待不得呢?”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都出了那么多的事了,你说还能待吗,小凤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的,我不能看着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下来,我就不回去了。”
这老婆子竟然会这么倔犟,这是迟子鸣所想不到的,这下还真没辙了,“这样吧,我去看一下她是不是醒着。”
罗小凤看迟子鸣进来,就忙不迭地问:“怎么样,她走了吧?”
迟子鸣摇了摇头,“她说你如果不回去,她就在下面待一夜了。”
“不,我不回去。我真的不能回去。”
一直没说话的小鲁问:“这样吧,如果想不跟她走,你必须要告诉我们理由,为什么你会这么害怕你自己的奶奶。”
罗小凤叹了一口气,只得把今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听得他们也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小鲁想了想,“这可能是一种病态,雄激素分泌过旺就会产生一系列的男性特征,比如喉结,声音变粗,长粗毛。还有一种可能是心理上的变异,她可能是受了什么影响或暗示的缘故,就会很不受控制地很想吃某种东西,而吃的东西是不受限制的,如果是正常的东西或许你们就觉得没什么了,但让人感到可怕的是,她吃的是常人很厌恶或觉得很恶心的东西。我曾经接过一个案子,一个学生梦游的时候,去实验室挖死尸的舌头来吃。我想你奶奶可能是病了。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你奶奶坦白使她产生这种病态的根源在哪里,否则,你奶奶真的会走火入魔的,会越来越严重。”
罗小凤越听越恐慌,难道这村子真的被诅咒了,每个人都不得安宁?现在,这世界上,连一个容纳她的安稳地方都没有了,如果事情真像小鲁说的那样,她又为奶奶担心了,是的,奶奶不能就这样继续病态下去了。
她咬着唇,沉默了良久,“我下去。但是,你们一定要保护我啊。”
小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好了,可别忘了我的职业,这是我的职责。”
罗小凤便到了院子里,但是,她一看到奶奶就想起了她啃噬陈尸时的情景,她拼命压抑一种想恶心的心理,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奶奶——”
奶奶的目光看起来却比往常还要慈祥,“你终于肯下来见我了,小凤,奶奶应该早向你坦白一些事,但是,又怕吓着你,怕你会讨厌我,所以,一直不敢说,但是,要来的这一天,还是来了。小凤,奶奶真的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老太太就老泪纵横了,罗小凤的心软了下来,“奶奶——”
“小凤,奶奶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啊。”
罗小凤扑进奶奶的怀里哭了,而此时跟着罗小凤下来的小鲁与迟子鸣也有点欷歔。
“跟奶奶回去吧,奶奶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好不好?”罗小凤点了点头,转头对小鲁与迟子鸣说:“我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会回来上班的。”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良久,迟子鸣问小鲁:“你看她奶奶现在这个状态,小凤跟她回去,你觉得安全吗?”
小鲁想了想,“我觉得不大对劲,现在,我们也跟不上她们了。对了,去她家,你知道怎么走吗?”迟子鸣点了点头。
小鲁继续说:“这里连续好几个人出事,而罗小凤是唯一什么事都没有的人,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
“这里所有活着的人都不能排除嫌疑,包括你与罗小凤,不是我不信任你们,而是你们是旅馆里独独活下的两个人,当然,没找到证据之前,我们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还有,你有没有发现她奶奶很古怪,纵然,罗小凤不会做出这种事,但,难保她那病态的奶奶不会干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迟子鸣也越想越觉得她奶奶真有点可怕,特别是,那次她看她孙女的目光,事实上没有一点怜慈,他越想越有点紧张,“小凤会不会出事,我们赶紧过去探个究竟。”
小鲁点了点头,跑楼上拿了外套与枪,就跟迟子鸣一起跑出了旅馆。
此时,月亮从云翳里跑出来,他们却没有注意到,那巨大的乌云,很像一只被剪掉的黑色断翅,还伴着一声鸟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