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那年,大玄派人来唐国求娶公主和亲。唐国王室女眷除了我那早已登基为帝的表姐和她的女儿——不满三岁的绵绵公主,便只有我了。
记得到唐宫领旨和亲那天天气极好,天边偶有灵光闪烁,听宫里的老人说这是极好的意头。过六七日向先祖行过远嫁礼,我便回到自己的宫室等待大玄前来接亲的队伍。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在我宫门口的表姐,“泽天姐姐怎么来妹妹这儿了,是三千贵君看腻了?”
“都是要成亲的女儿了,还这么胡闹,听说妹妹前两日偶感风寒,可好些了吗?”
“劳烦姐姐牵挂,都好了。只是这夜深风露重,姐姐又何苦巴巴的跑这一趟。”
“你要远嫁大玄,姐姐也不能陪着你,明日玄帝便会派人来教你玄宫礼仪,只怕到时候你无法脱身,我这个女帝也难得见你一面。”
“请姐姐放心,妹妹不求宠冠六宫,只求明哲保身安心度日便好。”
“妹妹出落得如此标致,天下好男儿谁见了不会心动呢?你能这样想是好的,可若真有什么事你要记住,你的背后是整个东境大唐。”
“是,妹妹知道了。”
次日一早便有人来传话说负责教习我的郭娘子已经到了,在唐宫接见时就见到了郭娘子,果然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都尽显深居玄宫多年沉淀出的底蕴。
郭娘子此来为我调教礼仪直至出嫁,说到玄宫规矩时郭娘子特为我讲述了玄宫的现况,有中宫皇后和淑贤二妃,一位张贵妃和一位严嫔。此次和公主一同嫁入大玄的,还有其他各国公主贵女,其中公主您的最高,只为您举办册封大典,选在帝后大婚的凤仪殿举行,当真是上上荣宠。”
“大玄皇帝登基已有三年,在皇帝还是王爷时娶的是和国的敬贤公主为正妃,可公主善妒,皇帝登基立了侧妃聂氏为后。”
“听闻如今的大玄皇后本是宫女出身?”
“公主此话差矣,有福之人哪问什么出身呢,皇后娘娘贤德,其弟也已有功名傍身,如今聂氏一族在朝中也是炙手可热。”
“是我失言了,那敢问娘子之前的正妃现身居何位?”
“皇帝登基封了正妃为德妃,可德妃屡屡以下犯上对皇后娘娘不敬,早在两年前便被褫夺封号降为嫔位,如今称严嫔,仍在禁足当中。”娘子顿了顿又说道:“这便是在宫中最重要的一点了,公主虽出身高贵,可违反宫规也是大罪,公主定要在深宫之中明哲保身才是。”
“娘子的教诲本公主听下了。”
“还有就是子嗣了,如今皇后娘娘凤体欠佳,皇后之妹淑妃执掌六宫大权,淑妃在王府时还只是一位侍妾,皇上登基后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封了嫔位,直至产下皇上登基的第一位贵子才册为淑妃,淑妃娘娘本就生得俏丽,现也是宠冠六宫。后宫妃位多悬,皇帝给公主拟定的位分是贵妃,公主一定要早早产下皇子,才不负皇恩啊。”
“谨遵教诲。”
剩下的时日倒也闲散,每日都要与郭娘子聊上半日,规范行礼问安的动作,也无法到前朝去见表姐,玄宫的境况我也知道了大半,对未来的夫君也是满心期待。
几日闲散时光过去,接亲队伍便浩浩荡荡的来了。玄帝看重我大唐公主的身份,以迎娶皇后的礼仪接我入玄宫。在唐宫朝堂上受百官礼拜后,又由堂姐亲自领到寝宫换上大玄送来的婚服,一顶珍珠金凤冠和红色绣金凤的华服,踩一双蜀锦履,华美异常。
回到朝上,大玄的接亲队整齐的排在夹道两侧,未配带兵器,婚轿便跪着玄宫来的宫女,一位册封使躬着身子在一旁等候。
“玄帝召令,请公主跪接。”
“是”
“大玄皇帝召曰:‘大唐公主虞環,温婉贤淑,端庄有礼,闻名天下,今诚意迎娶,册为贵妃,钦哉!’”
“臣妾遵旨”
回头看姐姐,早以泪水润红了眼,“去吧,今后在玄宫,定要克娴内则,尊敬帝后。”
“臣妹受教,今与女帝别,未知来日,定时时念之,不负昔日女帝教导之恩。”
封贵妃按照册封皇后的规矩来,自然是让我一开始就对皇后大不敬,想来玄帝也是忌惮我母家势力,想要我入宫便成为各宫妃嫔的眼中钉。还未入宫就落入亲夫的谋划中,往后的时日只怕是更加煎熬。
到了玄宫一看果然气派,一条凤毯从大玄门铺到凤仪殿,左右两边站的是大玄朝臣和命妇,郭娘子跟在我右后方,提醒我要目不斜视。我马上收了目光不敢再看,幸好只是刚刚进宫门,朝臣命妇们也都低头躬身,未看到我失仪之态。
快行至凤仪殿,远看去宫门口低头站着一群着时兴宫装的女子,应该是与我一起嫁来玄国的各国公主贵女。终于踏进凤仪殿,我仍旧不敢四处张望,低着头走到殿上。
“臣妾林氏,参见皇上皇后。”
“不愧是仪态很是端庄,颇有贤妃当年的风姿啊。”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哪比得上唐国公主那般金贵,只不过与太后是亲族,太后娘娘垂怜,臣妾才有幸伺候皇上。”
“抬起头来。”这句是浑厚的男声,我缓缓抬头,看到座上的帝后,皇帝戴着一顶通天观,身着黑色沙袍,袍上的金龙像是活的一般,龙颜有些疲倦了,玄帝果然像外传的那样丰神俊朗,年轻却也不失威严。旁边的皇后顶着凤冠,这几天公主贵女陆陆续续的到了,连续受拜几天,也有些疲倦,但仍保持端坐,也不失皇后的祥和威严。
册封当日不能侍寝,我的寝宫在帝寝东南方向的黎凰殿正殿。据说这是太后还是宓贵妃时居住的宫殿,奢华无比。这是皇上的意思,说是因我是唐国公主,千尊万贵不能怠慢。我此次以皇后礼仪入宫已经惹得朝中议论纷纷,往后的时日慢慢熬吧。
进宫第二天,按照规矩,我一早就起身去向皇后娘娘行李问安,听皇后教导。我陪嫁来的宫女尚婉送来玄国宫装。按礼制戴一顶金凤冠,钗上一对凤凰钗,后方以牡丹花钿束发,一身碧色常服。此外不多加修饰。
“走吧婉儿,陪本宫去会一会,今后一同生活的六宫姐妹。”
凤仪殿外,各宫妃嫔都与自家侍女站在一起,远看去像是学堂先生罚着学生站规矩。
皇后身边的老练娘子站在门口,远远见我来了就迎了上来。
“林贵妃万安,皇后娘娘还没起身,淑妃娘娘已经在里边儿伺候了,还请娘娘在此与其他娘娘稍等片刻,淑妃娘娘一会儿会出来叫娘娘们的。”
我示意她去忙自己的,走过各宫妃嫔,走到最前面的空位,与我并排站的还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妃子。看起来应该是与我同为贵妃的玄国丞相之女张氏。
我向她行一个礼“看姐姐气韵如此华美,定是那传闻中凤仪万千的张贵妃吧?”
“妹妹看人眼光真真是准,我就是张贵妃,妹妹远道而来与本宫同为贵妃何必向我行礼呢?”说毕,张贵妃向我回了礼。“这淑妃真是,要不是皇后娘娘凤体欠佳,还轮得上她,掌管着后宫不说,还越俎代庖替你我二位贵妃伺候皇后娘娘起身。”
“诶,姐姐慎言,免得叫人听去了,编排姐姐礼仪不周呢。听我的教习娘子说淑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亲姐妹自是要亲近一些。”
“呵,亲姐妹?好妹妹,不瞒你说,我自幼与静舒长公主一同长大,早就知道皇后娘娘与淑妃那是云泥之别。”
她一说完,淑妃就走了出来。“皇后娘娘起身了,诸位妹妹请进。”
各宫妃嫔都向殿内行礼,张贵妃也极不情愿的行了礼。其余妃子以我与张贵妃为首,向殿内走去。
“小主,小心台阶。”
两边的侍女拉开帷幕,不知道里面又是怎样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