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两侧各立着三颗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包装好的礼盒和闪闪发光的灯饰。场地里摆了十来张圆桌,靠后面的是两张长条的桌子,上面放着各式的食物和饮品。
据乔可说请的宾客基本上都是酒店的金主,90%的入住率要靠这帮人,都是些不差钱的人。宾客中倒还真有几张熟悉的脸,正和向眳说话的那位,我就做过他的八天欧洲考察团。
见我走过去,向眳说:“盼紫,这位是城建局的张局长。张局,这位是顾盼紫。”
“张局还记得我吗?”
“怎么能不记得呢。向眳我跟你说,这丫头的酒量不输给东北的爷们。”
向眳伸手揽着我的腰,轻声说:“是吗?那倒是要见识一下。”
这是我和向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接触,他揽的很轻,离我却是很近。我有些喜欢他身上雏菊的尾调香了。
“哟哟,我就说吗,这两人隔行隔业怎么认识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还真是郎才女貌。”
“张局,可不带您这么取笑人的。”
Party的一开始照例是各路人物的简单讲话,然后开始吃饭,宴会席专用的十人大圆桌,开菜的冷盘便是鹅肝。要不怎么说咱中国人实在呢,不像洋人自助式的酒会,长桌上摆着食物,大家都端着酒杯站着边聊边吃。这一路站下去还能多吃几口饭。这个套路搁国内只是前戏,正餐是八菜一汤,鲍鱼头不是两位数都不好意思上,饭后还得有余兴节目。都是些不缺钱的主儿,直接给红包的话指不定搁哪个兜里就当废纸了。所以,一般都搞游戏互动发发奖品。
乔可给我安排在叶慕戎视线死角的那桌,基本上只要我不大吵大闹,没人能注意到我。
倒也巧了,同桌的一位男士是向眳当年在芝加哥的同学,如今在大学里做副教授教书育人。两个人谈起当年的留学生活,真是有说不完的话。从逃课逃单到逃票看球,从开着二手的破车横跨西海岸到自行车游遍欧洲……
我偶尔插上两句,其余便听他二人讲述那段火辣的青春时光。
美国人火热的激情,锻造了飞扬的年华。不似日本人的严谨,做事永远在计划内,循规蹈矩的。美国人骨子里是西部牛仔的激昂不羁,以享受生活为目的,做事多半是计划外的。怀揣着二十美元,向眳曾经开着一辆马达轰鸣的破车,向东到纽约、华盛顿,而后穿州过府,一路西行,途中少不了坑蒙拐骗。等到了盐湖城的时候,教授近一个月没找到人,连发了三封邮件连唬带吓的才把人给叫了回去。
看着向眳如今成熟沉稳的样子,不曾想年少时也端得是肆意而为的主儿。倒也觉得好笑。
向眳笑着看我说:“到底还是让你笑话到了。怎么样?比起你年轻的那段如何?”
我摇头,“跟你相比我的那段就不值一提了。如今想来,就像是一部单纯的少女漫画,充满了妄想和狂妄。”
向眳扶了一下眼镜框,狭长的双眼透过镜片将我看住,“盼紫,不论过去是否称心,都是我们真实活过的存在。以如今的智慧和经历看来,当时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傻了一些的,但是……”
“我懂了。”我打断向眳,诚挚的笑,“我相信不论境遇如何,生命本身就是一首赞歌。纵然是荒唐了些,无知了点儿,也是我自己走的路,是人生经历这笔财富中不可抹杀的一部分。”
向眳温暖的笑容蔓延至眼底,举起高脚杯,晃了晃杯中紫红色的液体,道:“孺子可教也。”
我二人举杯共饮,相视而笑。
手机震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荣晟之的号码。
“姑奶奶,我求求您,您能寻个由头先退席吗?带着和你眉目传情的那人。”
心下一惊,微微抬头寻去,那人端坐在主桌前,开着西装的扣子,正举着酒杯与人碰杯。因为离得远,连表情都是模糊的,只看得到侧脸英挺的轮廓。再去看荣晟之,倒是正在看着我,不过仍然是看不清楚表情的。
还眉目传情,这个距离能看清楚真难为他了。就这个捕风捉影的功力,要是再加上一个乔可,足够开办一个八卦杂志,称雄八卦界的了。
无论之前种种,我终究是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的。过去让我沉浸不前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用我人生最好的时间去爱去恨,然后去悼念去遗忘。不管是否能够忘掉那些我想要忘记的,此刻我强烈的感觉到,新生活的气息。向眳真实的存在着,让我感到温暖安稳。而我愿意同他走下去,这个决定无关叶慕戎。
但是荣晟之要我回避,就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我想起了同叶慕戎的东京之约,在此之前我们之间仍然是存在着牵连的,没有正正真真的了断。那……
我想了想,要是装醉酒有点假,一来我没喝那么多酒,二来这个借口太像借口了。想起方才和向眳的对话,小声说:“向眳,荀荀今晚在哪?”
“昨儿个接了回来,在家里呢。有保姆看着。”
“我们接上荀荀和琯琯,到我家我给你们做饭吃吧。”
向眳原本温润如丝的目光颓然转急,定定的将我看了一会,然后笑了。
他拉起我的手,用力一握,我二人便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的离席。
一路畅通,待坐到车上,开了空调,再看看对方的盛装模样,不由大笑。
向眳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我都许多年没有逃过宴会了,都是工工整整的坐到结束。这次倒好,还来不及和主人打个招呼就跑了。”
“哎哟。”
“怎么了?”
我一拍脑门,“好不容易年轻一把,居然忘了待会有抽奖的。乔可可是说奖品丰厚呀。”
向眳伸手过来揉揉我的头发,“等让荀荀给你发个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