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自己嘴现在是个什么奶奶样儿,细微的疼,一抽一抽的。叶流连这狗娘养的,还带咬人的。我不知道语心看到了多少,但一看我这嘴肯定是想歪了,想到这我不禁又把叶流连里外骂了个遍。
回宿舍我倒头就睡,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醒,一看电话叶流连打了十几通过来。我删除了记录,然后开始刻意避开和叶流连任何的接触机会。
他打来的电话我从来不接也不回,他也不发短信,就死心眼的一个劲的打电话。他等在宿舍楼下我没课的时候就不出门,有课的时候就拽上几个女生一起走,路过他面前跟他愉快的打招呼。学友会开会的时候我踩着点进门,会长大人一声散会,我立马就跑。
后来叶流连实在是怒了,跑到地铁站出口冲我一顿大吼大叫,吓坏了路过的一批日本人。
几声尖锐的喇叭声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我的车恰好堵在酒店停车库的出口,堵在后面的车不耐烦的冲我直按喇叭。
我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嘴唇,伤口早就已经愈合,只剩下唇线浅浅的纹理。
一路小心翼翼的开回家,发现我的停车位上正停着一辆车,我打大灯照了一下,奥迪A8。
向眳探出半个头冲我挥手,“你往后退退,我把车位让给你。”
我停好车下车,向眳也从车里走出来,他大衣搭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只穿了件杂色的粗线毛衣。
我在寒冷的北风中抖了抖,“你冷不冷?”
“冷。”
“那你穿上大衣呀。”
向眳笑了,“哦,那你等我一下。”
他打开车门,拿起座位上的灰色羊毛大衣穿上,然后满足的对我笑,“暖和多了。”
他的笑容给我一种真实安稳的感觉,我想,当六本木遗留在记忆中的喧嚣退去,当东京刻入心间的爱恨变淡,生活归根结底总是要归于平淡的。有一个喜欢你的人,不一定要深爱,但要彼此喜欢,相互依靠,共同走过人生剩下的路。
爱情,多么鲜活的词,她可以属于二十二岁的顾盼紫,却不能再次主宰二十八岁的顾盼紫的生活。
我说:“上去坐坐吧。”
向眳没有带他的金丝边眼睛,此刻的深棕色的眼眸如同被繁星点亮,熠熠生辉。他仍是在笑,笑得温人心肺。“我的荣幸。”
他从车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糕点盒子和一个纸袋子,跟着我进了楼。
开门的时候我是紧张的,然而打开门的时候我是尴尬的。屋里点着灯,开着电视,乔可贴着面膜敲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三个人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后,乔可说:“要不……要不再等5分钟,面膜好了我洗洗脸就走。”
我无力的介绍:“我朋友乔可,这位是向眳。”
向眳伸出右手,“你好。”
乔可说:“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了。其实我不常来的,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天。”
向眳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对我说:“明天你这个超级管家就要开始工作了,要注意身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建筑师工作的繁忙众所周知,向眳等在楼下,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我是真感动了。“谢谢。”
“客气什么,那我先走了。”
“嗯,小心开车。”
我洗完澡换上睡衣,乔可也做完了面膜,在厨房里鼓捣咖啡机煮咖啡。
“阿紫,你这咖啡豆和语心前年回来带的那个是一个牌子的不?”
“是。就是她前年带回来的。”
“你……”
“我什么,这东西还有保质期吗?哦,对了,语心什么时候来?”
“改签了机票,我说你这几天忙,让她往后几天。”
“那最好。”
乔可拍拍我的肩膀,“你别总杞人忧天,人家语心和简寒生活幸福,谁还想着八百年前迷恋叶流连那点破事。”
“哎,至少我们中有一个是幸福的。”
“滚,少装林黛玉。端上咖啡,咱去吃你家幸福送的蛋糕。”
向眳买的是一蛋糕组合,总共有八种口味不同的小蛋糕,做得都很好看,味道也地道,尤其是草莓慕斯,的确是用货真价实的草莓做成的,甜中带酸,美味可口。
乔可押了一口咖啡,目光闪烁的问我:“还爱叶流连吗?”
这个问题在离开东京的漫长岁月中,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却始终想不明白爱与不爱的界限在哪里。曾经深爱的人怎么能够轻易忘却,而且叶流连给我的不只是曾经深爱,还有刻骨的伤痛和无助。人们都说有爱才有恨,当初分手的时候我是恨着叶流连的,那种恨仿佛侵服蚀骨的毒药,毒性剧烈损人亦自伤。后来有了琯琯,用比较文艺的话来说,爱恨的战争中,对琯琯的爱让我放弃了心里丑陋的恨意,让我重新拾回了面对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如果遗忘一切代表着释怀,那么,现在的我对于和叶流连在东京的种种纠葛依然无法忘记,我是怨他的。
“不知道。”
乔可蹭到我身边,我们相互依偎着,她猫样的眼睛中浮光淋漓,“这还好,我就怕你说不爱了都忘了,那样你不但是骗我连你自己都骗了,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你放心吧,我还不傻,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对自己最好。”
“那你还不快去给你家幸福打电话,感谢他的美味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