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穿过银杏树的枝桠间,细细碎碎的镀在那人身上。他长身玉立,脚下是大片银杏树叶铺就的黄色地毯,厚厚的绵延至远方。纵然面无表情,也难掩他眼中的桀骜之气。面朝阳光,他嘴角扯起一个弧度,露出漫不经心的微笑。
时光兜转了岁月,年轮普度了光华。将生命中那些镌刻在心里的画面定格,封存。在不经意的时候幡然出现,带出那以为忘记却依然拥有鲜活记忆的回忆。
他说:“顾盼紫,叶流连,顾盼流连。有点意思。”
我试图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耳边持续的响铃声音,让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又是一个梦。我伸手按灭了闹钟,睁开眼睛。意料之中的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昨天晚上一进屋,我倒头就睡,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应酬时的小礼服,一身的酒味儿和烟味儿。
下床找到包里的止痛药,就着冰箱里的矿泉水吃下去。
洗完澡头还是疼得跟要蹦开似的,看来我强大的免疫力已经对这种止痛药免疫了。
刚吹干头发门铃就响了,还没等我去开门,就有人自己打开门走了进来。
乔可穿着合体的黑色套装,前胸上别着“客房经理乔可”的名牌,晃着手里一大串钥匙,懒洋洋的看着我。
我换上随身带的牛仔裤套头毛衫,“你们酒店太不尊重客人隐私了。”
乔可有着美丽的五官,画着无可挑剔的妆容,举手投足间透着精致女人的气质。然而她一开口,“擦,你在老娘这还有他娘的隐私。赶紧收拾出人样来,到时间接琯琯了。”
我笑着把昨晚穿的礼服装在袋子里递给她,她吱吱的捏着鼻子骂,“这帮孙子真把你往死里灌呀。真他娘的欠调理。”
乔可的口头语是他娘的,因为她觉得娘是古语,显得她比较有文化。
办好退房手续,我搭电梯去地下车库拿车,
在电梯门还没有关上的时候,自酒店的大门口走进来一批人,皆是衣着光鲜,干练才俊的模样,最耀眼的却只有那走在中间的那个人。
他逆着阳光,光影明暗间,容颜不明。
我顺着阳光看过去,只觉得刺目。
机械式的声音提示电梯正在下沉,我看到黄铜的电梯门上映着我素颜茫然的脸。
是他吗?那个曾经相知相许,如今只在梦中幡然得见的人。
每一次我都忍不住问自己这个冒着傻气的问题。
却没有人给我答案,或许我根本已经不需要答案。
在时光流转的岁月长河中,这世上的萧郎多他一个不多,怨妇少我一个也不少。
最好便是两不相逢,成了天涯陌路人。
我是不愿意再见到他的,却忍不住会去想起他。
我的很多客户酒桌上都喜欢说起当初年少轻狂时,即便是中年发福皱纹上脸,提起当年那段肆意飞扬,色彩浓烈的青春时光,脸上的光彩也是动人的。仿佛青春的花朵突破了年龄的厚土,在心间再次盛开。即便是追忆,也能够因为看到曾经的鲜活而幸福的开怀大笑。
而我,总是不愿意去回忆那段张扬的青春年华,因为那里满满的都是他。
在不经意间,回首彼岸,纵然发现光景绵长,却也不经回忆。
秋末时节,阳光暖暖,秋风干燥,吹得银杏落黄。
周末早晨,路上的车不多,于是我开了车窗,吸一口凉凉的空气,人也清爽了几分。
我开车一向不快,向来都是跟在我屁股后面的车不耐烦的冲我按喇叭竖中指。今儿个也算是开了眼了,遇到个更小心谨慎的。前面那辆奥迪A8以新手的速度和老年人的反应,愣是用10分钟挪了两个街口。偏偏这条街还是单行道,以我的技术是在是没有什么把握能安全超车。
虽说老娘的时间不一定值钱,但也不是用来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吸尾气的。
我按了几下喇叭,做手势示意前面的车让我先过去。
无奈那司机根本当我空气,依旧自顾的以步行的速度开着A8自娱自乐。
这几年下来,我当初那点狗脾气和骄傲都被岁月的反复给磨平了,圆滑和虚伪在这个时代不再是贬义词,只是生活的手段而已。但是前面的仁兄着实有点欺人太甚了,以他这个速度我怕是要错过接琯琯的时间了。
于是我一咬牙,半圈方向盘,一脚油门,抱着让保险公司买单的决心冲了过去。谁知那司机速度老龄化,反应倒是一点不慢,车身一转就跟电影里特技一般,堪堪的与我擦车而过。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驾驶座上是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匆匆一瞥只看得出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可气的是脸上竟然带着笑容,似乎还是冲我笑的。
年少时的那股狂傲劲儿居然蹿了出来,我左手伸出车窗冲身后竖起了中指。然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