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为什么他记得?
克里斯也反应过来,然后看着年轻人,又抬头看看天,最后说:“可能是上帝的指令吧。”
这个解释实在敷衍又牵强,但年轻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看着火。克里斯当然知道他没信。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能够说服人的从来都不只是答案——答案只是其中一种。真与假并不重要,只要目前他们没有什么绝对的利益冲突,这个看着就不像什么啥都不懂的愣头青的年轻人一定会选择和他和谐相处。
从他的表情和一点习惯上就足以看得出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个人是笃定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这个“出格”可以指很多,以目前他从那个同行的小姑娘嘴里得到的消息并不难猜得到这个“出格”的界限在哪里。
说起来真是奇怪啊。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会对他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笃定和信任,总给人一种他其实很了不起的错觉。
当然是错觉。
克里斯可不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什么家。或许曾经极度有钱。主要他好像意识到他爬出来的地方在以前应该是他的家。
这方圆好几里都是他的地方。
勉强也算是个厉害人物吧。
他用金属条戳着火堆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问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否知道他以前的事。
“我不清楚,我只是听说的。”年轻人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同他说:“但是我可以确信的是,如非你自己的意愿,永远不可能有人让你失忆。”
天地之间很寂静,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少见。少见到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光冲破过黑暗给这世间带来光亮。
克里斯在反复把他最后那句话咀嚼了几遍之后明白过来:“你是指我自己让我自己失忆?”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荒诞无理的言论!
克里斯觉得自己此刻眼里充满着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不尊重科学与事实的谴责。
但年轻人只是看着他,用极其平和又低的声音反问他:“你认为不行吗?”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让克里斯反驳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咙里没有继续刺激他。
但他还是觉得不行。
从科学上来说如果一个人要是忘记什么必定是要经受过极大的刺激的,这种既定性遗忘存在的概率几乎是微不可言。
而最为主要的是,选择性遗忘并不会对其他既定的记忆产生影响。也就是说,如果他真是选择性遗忘了以前的事情,那么他至少应该记得某一件事某一个人。实在不行也会记住他所生活的地方。
这就好比一块完整的拼图,你在把它打乱后取走最最微小又不重要的边角的一块——或者你拿走装它的边框。从整体而言你是很难觉察出有什么不同的,除非你愿意再把拼图重新拼一次。而边框就更不重要了。它只是装饰却非必要。
所以在失去有关某一的所有记忆之后人会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是否忘记了什么,但他不会试图把丢失的记忆寻回。
因为实在太没用了。即使找回来也只是让拼图更完整而非是说给生活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综上所述这个年轻人在开玩笑。
克里斯一脸了然。
“年轻人,我们要相信科学。”
年轻人盯着火堆再次陷入沉默。估计是觉得和这个人没有办法交流。
好吧。
克里斯耸耸肩,枕着随手拉来的一块金属垫着入睡——老人家可不能经常熬夜。
他在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年轻人还坐着,一时间竟无法形容出那种感觉。
像面前的人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整个世界只有他还存活。
他把一切归结于黑夜寂静的恐慌。
这样的安静实在令人感到不安,幸好很快就已经天亮——虽然还是没有阳光,但总比无边的黑暗要来得亮堂。
老克里斯很懂得知足,而另外两个年轻人只是习惯成自然。
他们在解决完早餐问题之后一起离开这里,要去别的地方流浪。
老克里斯在走的时候回头一眼。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有一天他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