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隐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事不是闲事
一个悠远的声音由远及近,诗音缓慢而又平和,宋璟回神向四周望去,潭水依旧平静,不见一丝涟漪。
他想找出念诗之人,却毫无所获,就像这个声音从来没有出现过,眼看天色已经不早,宋璟拍了拍衣服,赶紧起身背起装满桃花的菜篓,他刚刚按老师的讲课方法无数次在心中演练火符的绘制。
每道符都有不同的写法,写出的图案有别于世间任何一种文字,少年心中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画出人生当中的第一道符。
傍晚的山下镇人来人往,平江巷的小吃街从来都是人声鼎沸,由于在知味馆帮工,久了便跟街上很多邻居相熟,面馆隔壁是一个零食铺,里面会出售一些肉脯,干果之类的零食。老板叫文良,给自己的零食铺取名为好味来,事实上他家的零食确实很畅销,每逢佳节就必然会成为相互赠送的一道风景。
面馆对面是上回宋璟和吴凡吃的包子铺,包子铺老板叫包兴,他家的包子汁多,皮薄,有些书院弟子远行带干粮的会觉得难吃,常常会带一些肉包子解馋,但肉包不易储存,趁热吃最佳。
包兴见宋璟背着桃花走来,招呼道:“小宋璟,那个胖子又要酿酒了吗?”
宋璟笑着回道:“是的,老板他让我去取桃花。”
文良此时在自己的零食铺招待客人,听闻也说道:“老闫的桃花酒可是平江巷一绝,小宋璟你喝过没?”
“我尝过,觉得特别苦涩,我不太喜欢,两位老板回见,我要去交差了。”宋璟一边进入面馆一边回道。
“酒这东西,苦尽才会甘来,等你懂酒的时候,你就长大了。”文良笑呵呵望着街边道。
今天的面馆里人不少,正好是晚饭时分,刚进面馆就听到老板的吆喝。
“宋璟,你做事能不能利索点,今天那么多人,我忙不过来了。”
“老板,我这就来。”宋璟放好菜篓就开始帮着端面,面馆本来就老板一个人,宋璟来了便有了个帮手,于是洗碗是他,端面是他,看火也是他,有时候还要帮着老板调味。
宋璟将一碗碗面端到客人的桌上,遇到认识的便会招呼一声。
今天的角落里有个白衣青年,长得剑眉星目,整个人气势有些独特,桌前放着一小盘熟牛肉和一壶桃花酒,正安静的细酌慢饮。
这个格局跟面馆的其他客人格格不入,宋璟额外的看了几眼,心想来了面馆不吃面而喝酒,难道老板的桃花酒有了销路?
面馆的人来人往特别频繁,宋璟和老板今天忙到很晚,等客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宋璟开始收拾桌椅,却不想那个白衣青年还在,他心里嘀咕道这个人耐心真好。
面馆老板吩咐宋璟清洗好灶台,便走了出来,他坐到了白衣青年的对面,轻声道:“清分节将至,今年还是按照约定,两百坛桃花陈酿。”
白衣青年淡淡的回道:“好的,那老板准备何时启程?”
面馆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我现在年纪大了,人也胖,怕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送酒上山了。”
“酒我可以用乾坤袋装走,但师父还是比较想念老板的牛肉面。”白衣青年理解道。
面馆老板想了想,说道:“转眼间,我也做了三十年的面了。任河,今年我准备让我的伙计上山做面。”
来人便是不知山的五师兄任河,平时负责山门的巡逻和警戒,此次下山是为了一年一次的清分节,清分节乃是不知山为纪念无数年故去的修仙弟子而摆的宴席,宴席自然有酒,但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不知山不用云心酒楼的顶级龙曲,而选择了面馆老板的桃花酒。
任河喝酒的动作很稳,他看了一眼宋璟,问道:“无名书院的弟子?”
“他白天会去书院求学,空余时间便在我这里帮工。”
任河有些疑惑道:“书院弟子大多都不缺钱,而且也不屑于做寻常差事,你这个帮工倒也是异类。”
“他是个寻常百姓,来书院想学仙术,却无慧根,便在我这帮工赚些银两,人很勤快,我这一手面道功夫也被他学的七七八八了。”面馆老板平时对着宋璟都是大呼小叫,但此刻他却说出了心里话。
任河放下手中的酒杯,开口说道:“老板觉得行,那就让他去,我回头会跟师父说一声,今天我先告辞了。”
面馆老板笑道:“好的,我会让他收拾好,明天准备启程。”
“会有人放他入山。”任河说完便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宋璟看着站起来的白衣青年,感觉晃了一下神,人就已经不见了,他急忙凑到老板那边问道:“他是谁?”
面馆老板哼道:“小宋璟,我的桃花酒卖不掉吗?只是我不愿意卖,那人是不知山的任河,也就是山门的五师兄。”
宋璟顿时一惊,原来此人是不知山的任河师兄,怪不得气质非凡。
当晚面馆老板跟宋璟说了要上山做面之事,还有他的两百坛桃花酿会有人来取。
宋璟彻夜难眠,他开心的觉得自己虽然无缘修仙,但有机会一睹不知山的风采,还是觉得三生有幸。
如果能见到仙女姐姐,那就更好了。一年多不见,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我?也是多亏了她,我才能重新认识这个世间,一定要亲自好好谢谢她。
宋璟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来那张入山路线图,如果没有这个,恐怕自己永远看不到这个世间有多大。他郑重的将路线图放在院服里,生怕有一点损伤。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宋璟一早先去镇外采了一些新鲜的马兰,还在在镇上的集市里买了一箩筐的鲫鱼,等回到面馆的时候,街上已经陆续有了行人。
包兴正守在自己的面子铺前,问候道:“小宋璟,我们卖早饭的早起是必然的,但你每天都起那么早,挺不容易啊。”
宋璟:“镇上的教书先生说过,一年之际在于晨,他让我不能懒,懒了没饭吃。”
包兴笑道:“就为你先生这个道理,请你吃个包子,接着了。”
宋璟接过包兴丢过来的包子,想了想走到包子铺前丢下了一个碎银子,便转身向面馆走去。
“嗳,我说了请你吃的,你干嘛还给我钱。”
“无功不受禄,不过谢谢你的好意。”宋璟回到面馆,便开始了打扫桌椅,开门迎客的行当,一天不扫就容易积灰,这是在阳关城养成的习惯。
面馆老板慢慢从院子里踱了进来,问道:“准备好了就去吧,别误了时辰,今天不用你打扫了。”
宋璟一边扫着地,一边回道:“老板,我怕我不在你又不爱打扫,面馆太脏会影响你生意的。”
老板不屑道:“歪门邪理,我的面靠的是多年口碑,你上山之后注意些,不要给我闯祸。”
“好的,老板,谢谢你。”
“切!我再去睡个回笼觉,你不要吵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