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断魄的人在哪里,也没有人想得到,这名重天下,剑法无双的断魄,竟以替身来应战……
慕容雅云苦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直连我也糊涂了。”
仇天鹏冷冷道:“糊涂的是你,不是我!”
慕容雅云道:“你知道叶孤城自己为什么不来?你知道他的人在哪里?”
仇天鹏目中光芒闪动,忽然窜过去,指着魏子云道:“你知不知道宫里有个姓王的老太监?”
魏子云道:“王总管?”
仇天鹏道:“就是他,他能不能将缎带盗出来?”
魏子云道:“太子还未即位时,他本是在南书房伴读的,大行皇帝去世,太子登基,他就成了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
仇天鹏道:“我只问你,除了你们外,他是不是也能将缎带盗出来?”
魏子云道:“能呀!”
仇天鹏眼睛更亮,忽然又问道:“现在皇上是不是已就寝了?”
魏子云道:“皇上励精图治,早朝从不间断,所以每天都睡得很早。”
仇天鹏道:“睡在哪里?”
魏子云道:“皇上登基虽已很久,却还是和做太子时一样读书不倦,所以还是常歇在南书房。”
仇天鹏道:“快快带我去!”
殷三叫了起来,抢着道:“你要我们带你去见皇上?你疯了?”
仇天鹏道:“我没有疯,可是你们若不肯带我去,你们就快疯了。”
殷三皱眉道:“这人真的疯了,不但自己胡说八道,还想要我们脑袋搬家。”
仇天鹏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想要你们脑袋搬家,是想保全你们的脑袋。”
魏子云眼睛里带着深思之色,忽然道:“我姑且再信你这一次。”
殷三失声道:“你真的要带他去?”
魏子云点点头,道:“你们也全都跟着我来。”
忽然间,“喀嚓”一声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殿脊上直滚下来……
接着,一个无头的尸身也直滚而下,穿的赫然竟是大内侍卫的服饰……
魏子云大惊回头,六个侍卫已被十二个身上系着缎带的夜行人挟持,还有个紫衣人手里拿着柄雪亮的弯刀,刀尖还在滴着血……
这十三个人刚才好像互不相识,想不到却是一条路上的……
殷三怒道:“你居然敢在这里杀人?你不知道这是砍头的罪名?”
紫衣人冷冷道:“反正头也不是我的,再多砍几个也无妨。”
殷三跳起来,作势拔剑……
紫衣人道:“你敢动一动,这里的人头就又得少一个。”
殷三果然不敢动,却忽然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无论谁也想不到,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也能骂得出这种话……
紫衣人道:“住口!”
殷三道:“我已不能动,连骂骂人都不行?”
紫衣人道:“你是在骂谁?”
殷三道:“你听不出我是在骂谁?我再骂给你听听。”
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紫衣人气得连眼睛都红了,弯刀又扬起,忽然间,“嗤”的一响,半截剑锋从他胸口冒出来,鲜血箭一般的射出来……
只听身后一个人冷冷道:“他管骂人,我管杀人”
下面的话紫衣人已听不清楚,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的丁敖已将剑锋拔出,他面前的殷三、魏子云、仇天鹏已飞身而起……
他最后听见的,是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很多人骨头碎裂的声音……
天街的月色凉如水,太和殿上的月色更幽冷了……
鲜血沿着灿烂如黄金的琉璃瓦流下来,流得很多,流得很快……
十三个始终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黑衣人,现在都已倒下,已不再有人关心他们的来历身份……
现在大家所关心的,是另一件更神秘、更严重的事仇天鹏为什么一定要着魏子云带他到南书房去见皇帝?
一向老成持重的魏子云,为什么肯带他去?
断魄和鬼手的这一战,虽足以震烁古今,但却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事,为什么会牵涉惊动到九重天子?
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慕容雅云看了看仰面向天的西门吹雪,又看了看低头望地的钉子,忍不住问道:“钉子,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钉子摇摇头,道:“这件事你不该问钉子的。”
慕容雅云道:“我应该去问谁?”
钉子道:“断魄。”
九月十五,深夜,月圆如镜……
年轻的皇帝从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
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人影……
这里是禁宫重地,皇帝还年轻,晚上从来用不着人伺候,是谁敢三更半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床前窥探?
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手显然也很矫捷……
“什么人?”
“奴婢王安,伺候皇上用茶。”
皇帝还在东宫时,就已将王安当作他的心腹亲信,今夜他虽然并没有传唤茶水,却也不忍心让这忠心的老人难堪,只挥了挥手,道:“现在这里用不着你伺候,退下去。”
王安道:“是。”
皇帝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命令。皇帝若要一个人退下去,这人就算已被打断了两条腿,爬也得爬出去……
奇怪的是,这次王安居然还没有退下去,事实上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皇帝皱起了眉,道:“你还没有走?”
王安道:“奴婢还有事上禀。”
皇帝道:“说。”
王安道:“奴婢想请皇上去见一个人。”
三更半夜,他居然敢惊起龙驾,强勉当今天子去见一个人,难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这已是大逆不道,可以诛灭九族的罪名?
他七岁净身,九岁入宫,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五六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皇帝虽然沉下了脸,却还是很沉得住气,过了很久,才慢慢地问了句:“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王安挥手作势,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盏灯……
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黄袍,下幅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人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
皇帝看不清,拂开纱帐走出去,脸色骤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站在他面前的这年轻人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衣服龙袍……
“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龙九,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袖端正龙各一,下幅八宝立水裙左右开。”
这是皇帝的朝服……
皇帝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物万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僭越……
这年轻人是谁?怎么会有当今天子同样的身材和容貌?怎么会有这么样大的胆子?
王安看着面前这两个人,脸上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诡笑,忽然道:“皇上想必不知他是谁?”
年轻的皇帝摇摇头,虽然已气得指尖冰冷,却还是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他已隐约感觉到,王安的微笑里,一定藏着极可怕的秘密……
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道:“这位就是断魄。”
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沉着脸道:“什么?”
断魄垂下头,道:“什么什么?”
皇帝道:“既未奉诏该是什么罪名,你知不知道?”
断魄头垂得更低……
皇帝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朕纵然有心相护,只怕也”
断魄忽然抬起头,道:“只怕也免不了是杀头的罪名。”
皇帝道:“不错。”
断魄道:“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
皇帝怒道:“你”
断魄又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朕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的国法尚在”
皇帝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怎敢对朕如此无礼?”
断魄道:“朕受命于天,奉诏于先帝,乃是当今天子。”
皇帝双拳紧握,全身都已冰冷……
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件多么可怕的阴谋,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
断魄道:“王总管。”
王安立刻躬身道:“奴婢在。”
断魄道:“先把这人押下去,黎明处决。”
断魄道:“念在朕有好生之德,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兼程送回他的家乡。”
他用眼角瞟着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不懂,放着好好的武林大侠不做,却偏偏要上京来送死,这是干什么呢?”
皇帝冷笑……
这阴谋现在他当然已完全明白,他们是想要李代桃僵,利用这年轻人来冒充他,替他做皇帝,再把他杀了灭口……
然后以断魄的名义,把他的尸骨送回南王府,事后纵然有人能看出破绽,也是死无对证的了……
王安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这道理你既然也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道:“只有一句话。”
王安道:“你说,我在听。”
皇帝道:“这种荒谬的事,你们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王安眨了眨眼睛,终于忍不住大笑,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实在憋不住了。”
皇帝道:“你说。”
王安道:“老实告诉你,自从断魄上次入京,发现你长得几乎,这件事就已经开始进行。”
皇帝道:“他收买了你?”
王安道:“我不但喜欢赌钱,而且还喜欢嫖。”
说到“嫖”字,他一张干瘪的老脸,忽然变得容光焕发,得意洋洋,却故意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我的开销一向不小,总得找个来路才行。”
皇帝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王安道:“我的胆子倒不大,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皇帝道:“这件事已十拿九稳?”
王安道:“我们本来还担心魏子云那些兔崽子,可是现在我们已想法子把他们引开了。”
皇帝道:“哦?”
王安道:“喜欢下棋的人,假如听见外面有两位大国手在下棋,还能不能呆在屋子里?”
答案当然是不能……
王安道:“学剑的人也一样,若知道当代最负盛名的两位大剑客,就在前面的太和殿上比剑,他们也一样没法子在屋子里呆下去。”
皇帝忽然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王安显得很吃惊,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这两个人?”
皇帝淡淡道:“以此两人的剑术和盛名,也就难怪魏子云他们会动心。”
王安悠然道:“人心总是肉做的。”
皇帝道:“幸好朕身边还有几个不动心的人。”
这句话刚说完,四面木柱里,忽然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装、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凸头瘪嘴,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们手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
一尺七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人,三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七柄剑凌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缤纷,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