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郎站在月光中,灰白的头发更添几分凉意。
微凉的秋风扫过内堂,藤原秋茗迎着凉意,开口嘱咐道:“吉郎,望你好好庇护勋儿,保他一世平安喜乐。”
“少爷,你不挂念小少爷吗?”吉郎一贯搞不清楚他,一往情深时搞不懂,凉薄至极时看不明。
“吉郎,勋儿很好,得子如此,一生骄傲。”藤原秋茗慈祥老父的作派让人心醉。
乔拓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动容,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他翻看过的,即使他不愿承认,他细细的看过每一张照片,他写在照片后的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
“为什么,他从来不来看看我!”乔拓勋眼眸内闪现出渴望。
吉郎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脸庞,千言万语居然有口难开。
川下松江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等了30年,如果不说,也许都尘封到历史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知晓了。毕竟许多真相本本就没有被记录。”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其实谁都不知道。
不论是吉郎还是川下松江,这一刻两人都有些踟蹰。
乔拓勋目光如炬的望着眼前迟暮之年的两名老者,第一次升腾起一探究竟的冲动。“我想了解了解他。”
川下松江抬眼看向吉郎,吉郎见状扬起一丝冷笑,“川下先生,您是害怕了吗?”
川下松江不得不承认,和盘托出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
“小少爷,我有一件事,你必须先承诺,否则我没办法告诉你。”吉郎转而盯着乔拓勋,目光坚定。
乔拓勋轻轻的说道:“愿闻其详!”
“此生不入日本。”吉郎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
乔拓勋了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请君放心,此生不辜。”
吉郎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娓娓道来一段尘封的往事:
十五岁时被我葵达将军安排去保护藤原北家的少年家主,就是你的父亲,那时候他真的风头正盛,替藤原北家拿到了铁矿石的代理权,连天皇都与他更加亲近几分。虽然老家主还在位,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不出意外,下一任家主必然是他。
第一次见到少爷是在一个午后,病房内挤满了各色医疗器械,称的整个病房透出逼仄之意。他面色苍白,形销骨立,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一副骨架,哪里有一丝少年家主的意气风发。
原本我只是负责安保工作,盘查进出入病房内的每一个人。少爷整日高热不退,进食完全靠流食撑着,一副随时呜呼哀哉的模样。
一日正在门口百无聊赖,屋内忽然传来异响。赶巧值守的护士临时被抽调到另一个VIP病房,起先我也没太在意,后来想想也不太对,就冲进去了,一看已然走了空针,险些酿成大祸。护士急吼吼的跑出来,许是老天庇佑,我急忙叫来了医生,他居然活下来了。此后我被放进了房间,时时关注着他的身体变化。离得近了总是听到他低喃着一个名字:诺诺。那时不知,直到后来两人重逢方才知道那是你母亲的名字。只是那时他温柔至极的模样至今难忘,那干涸枯死的眼眸内闪烁着火热的光芒。
那时我少年心性,跟着这垂死之人毫无兴趣,甚至暗自希望他一命呜呼,我也好能回到葵达将军府去。时间过得很快,一晃月余,听说终于从美国请来一位专家,诊治了半个月,少爷终于脱离了死气沉沉的模样还了阳。起先我一直觉得少爷太过身娇肉贵,只不过伤了肺叶而已,何至于如此。直到那时才知子弹上淬了毒,要不是解毒及时,估计命不久矣。
川下松江低低的说道:“原来如此。”
乔拓勋望向吉郎,望着眼神中写了错愕和无助。
“小少爷,你明白了吗?利。”吉郎问道,了然平静的模样足以让他坦然面对于今日之疯狂。
“下令的人应该是广济老爷吧”,吉郎猜测道。
“他知道吗?”乔拓勋问到,心在隐隐作痛。
“我猜是知道的吧,否则他不会那么直白的说他不去码头送她,他是不忍看到她死在自己眼前吧。”川下松江说道。
“我还要感谢他,感谢他没有泯灭最后一丝人性,对吗?”乔拓勋冷冰冰的说道。
“小少爷,你要明白,少爷和你母亲的婚姻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用完即弃罢了。”吉郎补充道,用语之冷酷让人听之窒息。
“看来小林先生处理过藤原家不少桃色绯闻吧。”乔拓勋语带讥讽的开口,凉薄的人性已然超过了所谓的情深意重的感动,他只感觉周身冰冷。
“勋儿,世人身不由己时居多,你不要过分苛责他。”川下松江开口劝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绵延数百年的老牌家族为保持荣光的执拗和冷酷。
乔拓勋眼神变得冷冰冰的,吉郎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人,只是他的眼神是黯淡无光的。
此生不必再见了。漫天大雪中那抹倩影逐渐消失不见,他就那样痴痴的望着,一言不发。
他返回了日本,在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午后突然宣布了与百合子夫人的婚讯。消息之突然,让整个藤原家族都震荡不已。
“是有好处的吧,毕竟当时高桥家如日中天”。川下松江沙哑着开了口。
吉郎没有说话,只是浅笑着摇头。川下松江刚刚想说上几句话,吉郎却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少爷说过,若有一天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请你坦坦荡荡的恨他。不必觉得不能恨,也不知怎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