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又过去了十余天,距离幻梦境开启的日子也只剩下了三天。
这些日子内,叶寒秋曾数次苏醒过来,完全难以控制住杀意。龙龟自然没少挨打,也幸亏不染剑被他交予洛颜,不然龙龟就不只是挨拳头,还要被剑砍了。
洛颜的神情有些恍惚,她跟随她的师尊修行也只有数月时间,本身境界就连炼体境都未能突破,又如何在幻梦境中获取梦仙子的传承呢?
不过,当看到龙龟的神色,以及叶寒秋痛苦控制杀意,抵抗蚀魂之术的痛苦模样……
她突然下定决心,决定要在幻梦境中用出那桩秘术。
“以前,都是你在我面前保护我。”
“这次,该轮到我救你了。”
洛颜下定决心的一瞬间,心口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落下。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这三天内,洛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每次回来时都筋疲力尽,基本倒头就睡。
而她也成功破入了炼体境大成,只不过虽然破境,但她看起来似乎……很虚弱?
这一日正是幻梦境开放之日,而这一日颇为古怪——紫雾笼罩了整座城池,而城池的中央出现了一道光门。
那道光门很是神秘,谁也不知道通向哪里。传说中的那人在此地陨落之后,每过一段岁月,紫雾都会笼罩这座城,而光门也会随之出现。
所有人都可以进去,而他们出来之后,都说只是做了一个美梦。
但是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一件事,就是这座光门,在替梦仙子挑选传人。
进去之人不符合条件,只会做一个美梦。而无数年来,得到传承的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皆成为了一个时代的霸主。
他们凭借着传承,处处可以料敌先机,从而破解。
也可以清除神识与灵魂上的一切负面效果,反馈给施术之人。
或者干脆直接将人拖入梦境,在梦境中直接灭杀那人的神识以及灵魂。
这桩神术,名唤断梦术。
而每次幻梦境开启之时,所有修士都会聚集而来,进入梦境,想方设法试图感悟那桩神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断梦术与叶寒秋悟出的幻灭,本质上相同。
洛颜沐浴一番,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盘坐在床上,脸色越来越苍白的叶寒秋。
她对龙龟行了一礼:“前辈,若洛颜没能回来,还请前辈不要告诉叶公子。”
“洛颜身死之时,魂灯自会熄灭,届时师尊得知定会赶来,前辈可让师尊出手解救叶大哥。”
龙龟感觉有些不妙,这傻妮子该不会做出什么事吧?
洛颜眼眶微红,又深深看了一眼叶寒秋,眼里满是眷恋。
而后她长裙飘飘,翩然离去。
光门已开启多时,这期间不断有修士涌进去,但是也有修士走出来,眼里满是不舍。
也有人深深叹气,颇为遗憾。
洛颜走到光门前,眼里满是坚决。
她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玉瓶,而后从中倒出一颗血红色的丹丸,她怔怔出神。
而后她将丹丸直接放入口中,丹丸瞬间化成一股热流在她体内游走,而后汇聚在灵魂之上,化作一道猩红色的烙印。
药王宫有古方记载曰:以天石粉、沸血藤、入梦果、狐尾花辅以数十种珍稀草药炼丹,再滴入服药之人的鲜血,可炼成溶灵丹。
服药之人服下之后,丹丸会化作一道烙印铭刻在灵魂中,而此时服药之人的灵魂无比强大,但是独立于肉身之外。
但是,如果没有在这段时间内完成想做之事,灵魂将无法回归肉身。而无法回归就意味着灵魂会慢慢消散,而后彻底死去。
洛颜整整寻找了数日,才找到这个古方。
她坚信,幻梦境既然引人入梦,必定与神识以及灵魂有关,而只要灵魂足够强大,就有机会接触到那桩神术。
她踏入了幻梦境。
刚一进入幻梦境,她眼前一花,接着就是一片紫蒙蒙的雾气。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是各自被拉进了各自的梦境中。
药效发作,洛颜开始昏昏沉沉,而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最后飘浮起来,而后看见的是躺在地上的自己。
她轻轻用手指想去触碰自己的脸,却发现手指直接穿了过去,她没有实体。
而灵魂状态下的她,只是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痛,而后看见灵魂一点点开始消散。
“要抓紧时间了!”洛颜暗想。
她不再耽搁,灵魂化作一道流光,在这片空间里四处寻觅。
而面前的紫雾开始渐渐消散,接着,面前就出现了一处仙境。
云烟缭绕,山泉潺潺,鸟语花香……
仙境中,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名白衣年轻人,他双手抱剑,静静看着泉水流淌。
突然,他转过头,见到了洛颜,而后露出一个醉人的笑容,温和开口:
“颜儿,你来了?”
洛颜怔怔看着他,泪流满面,而后便不受控制地走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
“我想好了,什么绝巅,什么仇恨,我都不会再去想。”
“我只想这样安安静静,跟你一起到老。”
他的声音不再如同以前那般生硬,而是极为温暖。
“等我们有孩子了,男孩就叫叶洛,女孩就叫叶颜。”
“如果是一男一女,那最好了。”
他絮絮叨叨。
洛颜不觉得他唠叨,而是缓缓上前,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轻声答应道:
“好。”
白衣年轻人眼神清澈,他突然问道:
“你愿意嫁给我吗?”
洛颜喃喃道:
“我愿意。”
……
突然,洛颜的心口一阵剧痛,而后画面一转,仙境早已不见。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座竹庐,但是这座竹庐如今已经化成了一片火海。
她瞳孔紧缩,看见了一个面容模糊的人,他狂笑着打出一道法术,将一名中年人轰进火海之中。
一名少女哭喊着,冲了上去,但是却被那人重重一掌拍飞,而后躺在地上,没有了任何气息。
那人做完这一切后,一挥手,天边飞来一只巨禽,他骑上去,巨禽破空而起,消失在天际。
然后她就看见一名白衣年轻人御空赶来,他落地后,跌跌撞撞地奔向竹庐,冲进了火海之中。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两座坟头,那名白衣年轻人发丝凌乱,胡子拉碴地坐在坟前。
他拍开一坛酒的泥封,仰头痛饮,而后便颓然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
再后来,她看见那名年轻人孤零零坐在坟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是喝酒和看着墓碑发呆。
到最后垂垂老矣,死在两座坟前。
她的心口剧痛,眼泪簌簌落下,
她失魂落魄地往前走,想要捧起一抔土盖在那人身上,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清风拂面,但是她只觉得如同刀割。
她就像一个幽灵一般,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画面渐渐消散,而后出现了一名紫袍女子,她坐在一座墓碑前,怔怔看着墓碑。
洛颜看着她的样子,有些魂不守舍。
那名女子突然开口,声音宛如天籁:
“如果能重来一遍,我绝不会独活。”
紫袍女子轻轻起身,抚摸着墓碑,而后脸贴在上面,她喃喃道:
“我不想有遗憾,可你成了我最大的遗憾。”
洛颜看着她,她的灵魂渐渐模糊。
那名女子终于走上前,看着洛颜,而后看到她身上的烙印,她怔怔出神。
“如果我能早一点完善这门法术,那我就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她看着洛颜。
洛颜轻轻开口:
“前辈,我想习得法术,救一个人。”
“何人?”紫袍女子追问道。
洛颜的眼神开始迷茫,而后她坚定开口:
“所爱之人!”
“你爱他,他若不爱你又如何?”女子开口。
“他就是我的全部,从见他的第一面起,我就认定他了!”洛颜坚定开口。
女子轻叹一声,而后看着洛颜:
“纵然万劫不复?”
“无悔!”
“纵然魂飞魄散?”
“无怨!”
“纵然海枯石烂?”
“不渝!”
女子袍袖一挥,一道流光没入洛颜眉心,而后她淡淡道:
“希望你能挺过去……”
洛颜闭上眼睛,那道流光进入了她的灵魂中,而后开始疯狂冲撞起来。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那道流光又化成一柄小刀,不停在她身上划来划去。
每一次划过,灵魂上都会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无法愈合。
伤口越来越多,洛颜的灵魂越来越淡,几乎快看不见了。
洛颜意识已经模糊无比,溶血丹带来的疼痛跟这道流光给她造成的伤口令她难以忍受。
而这种疼痛,会层层叠加,累积起来。
流光又化成了一把长剑,重重捅入她的胸口。
“呃”洛颜一声痛呼,险些昏厥过去。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但是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白衣年轻人的样子。
他缓缓张出手,她缓缓伸出手。
这本就是她心中最美好的梦。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