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密林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黑影后面,人声嘈杂,火光照亮了这片密林。一群人手持火把四处寻找,不时传来一些声音:
“找!别走脱了叶家的崽子!”
“去那边看看!”
人影藏身在一颗巨树之后,他喘着粗气,看着怀中的抱着的熟睡孩童,眼神温柔。
“在这里!”有人大喊。
无数人举着火把冲来,几支箭嗖的一声飞来,人影抱紧孩子侧身一闪,随后急忙冲出。
身后箭雨如蝗,他顾不得其他,疯狂逃窜,尽管尽力闪躲,却还是中了几箭,温热的鲜血淌落,他顾不得其他,继续向前冲去。
身后追兵不舍,终于,在一条小河边,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孩子一时没抱住,也摔了出去。
他咬咬牙,用尽所有力气往孩子的方向爬了过去。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枚玉佩塞在孩子的襁褓中。随后,他又取出一张卷轴,用尽力气铺开,口中默念着什么……
卷轴越变越大,它灵活钻到了孩子身下,托着孩子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
人影趴在地上,嘴里念叨:“愿你平安康健,富足美满,不要知道这一切,不要想着报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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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明,卷轴上的孩童熟睡,不知飞行了多久。
终于,卷轴上的灵力耗尽,它摇摇晃晃在一处竹庐门口缓缓落下,而后渐渐消散…
“吱”,竹庐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相貌清逸的中年人,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孩子,他缓缓上前,轻轻抱起了孩子,转身回到了竹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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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后,竹庐。
“喝!”
一道剑光闪过,不远处的几棵竹子齐齐断开。一名少年正在此处练剑,少年长相清俊,尤其是眉宇中透露着坚毅。
中年人双手负后,看到这一幕,微微点头。
少年转身,对着中年人行了一礼,问道:“师傅,这一式我已经掌握了,什么时候教我修行。”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自你决心修行以来,短短三年,你已经把我的招数学了七七八八,不过空有招数没有一定修为,就如同无根之萍……这样吧,明天清早,吃过饭后,我传授你修行之法。”
少年顿首,沉声道:“好!”
“寒秋,父亲,过来吃饭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寒秋,走吧。”中年人笑道。
“是,师傅!”少年跟随中年人的脚步,缓缓而行。
少年名唤叶寒秋,十五年前,他被一张卷轴托着送到了这座竹庐,而后被竹庐里的中年人抚养成人。
中年人曾经告诉他,他被送过来时,身上有一枚玉佩,而玉佩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叶字。
而那时候正值深秋,秋寒袭人,他便给他取名为叶寒秋。
叶寒秋人如其名,性格清冷,打小便不爱说话,这让他跟他的女儿很是头疼。
不远处,一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迎面走来。
少女名唤秦灵,是竹庐主人的女儿。
她嗔道:“叫了你们那么久也不来,是不是聋了?”随即她望向叶寒秋,道:“整天板着张脸,也不会笑,也不说话,你是不是块木头呀?”
中年人忍住笑意,他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发,柔声道:“他呀,就是那个性子,你还不明白吗?”
少女刚想说话,就被中年人一把拉住:“好了好了,吃饭了,别纠结这个了。”
“呵。”
少女惊讶地瞪大双眼,红唇微张:“天哪,这木头竟然笑了!”
叶寒秋转过头,不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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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中年人端坐,看着面前躬身的少年,道:“既然你决定修行,那修行的境界自然需要了解。”
他缓缓开口:“修行共分九境,但是世人所公认的只有八境,最后一境极为可能是传说。”
“九境分别为炼体、凝气、破妄、云游、生灭、往生、太虚以及圣境,而第九境则是传说中的仙,那也仅仅是传说而已了。”
他盯着叶寒秋道:“先前三年,我教你的各类招数只不过是灵力的使用方法,你既然已经掌握,那我也应该开始教你灵力的修行之法。”
“炼体,讲究肉身力量。人吸收天地灵气,融于自身,以灵气淬炼己身,疏窍穴,通经脉,锻骨骼,洗血肉,使肉身无瑕,夯实基础。”
中年人顿了顿,笑道:“明白了吗?”
叶寒秋轻轻点头:“明白了。”
他缓缓起身,弯腰告退后,大踏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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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寒秋盘坐在地,心神空明,缓缓地感受着天地灵气的流动。
他心神空灵,以一缕意念缓缓地牵引一丝灵气入体,自百会穴而入,循着经脉缓缓而走,而后汇聚于丹田之上。
同样一件事,他做了一整天也不觉得枯燥,直至夜幕降临,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一双美腿在他面前立着,它的主人低下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午饭也不吃,你想干什么,现在还要我来喊你,喉咙都快破了,你还是跟个木头桩子一样…”她越说越委屈,最后小嘴一扁:“也不笑也不哭,从来就是那个表情…”
眼泪顺着她的睫毛簌簌滑落,她梨花带雨。而叶寒秋则是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少女,转身离去。
“你……”少女蹲下身,埋头抽泣。
吃过晚饭后,叶寒秋回屋,他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闭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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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中年人盘坐在竹席上,他看着叶寒秋与自己的女儿,笑道:“三个月了,你们都修炼得怎么样了?”
少女抢先开口:“爹爹,我已经开始淬骨了,灵气已经能在丹田里面汇成一条小河了!”她得意洋洋地看了叶寒秋一眼。
“全身无垢,灵气结晶化为山岳。”叶寒秋冷冷开口。
“嗯?”中年人吃了一惊,他惊喜道:“我看看。”
叶寒秋起身,跪坐在中年人身前,一言不发。
中年人凝神,以神识探入少年的丹田,大吃一惊。
丹田之上,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凝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山岳,山岳之下是一片汪洋大海,浪涛拍击着礁石,溅起一朵朵浪花。
中年人又查探了一下他的骨骼血肉,发现骨骼洁白,血肉晶莹,经脉通达。
他收回神识,点了点头,对着少年说道:“干的不错,你大概在炼体大圆满了。”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刚好我这边有些事情,你们两个替我去办了吧。”
他弯腰从竹席下取出一个信封,信封之上以灵力封印,一旦强行打开便会自毁。他将信封递给叶寒秋道:“你跟灵儿替为师将它送到大荒洲幻冥界,找到槐先生,将这个交给他。”
他右手一拂,取出一个古朴的铜盒,道:“这个也一并交予他。”
叶寒秋双手接过,点了点头。
中年人道:“一会我会给你们一件储物法器还有足够的盘缠,此去路远,切记小心为上。”他轻轻点了点少女的鼻子,说道:“尤其是你。”
少女吐了吐舌头,笑道:“知道啦,爹爹!”
中年人起身,摆了摆手,道:“去收拾一下吧。”
少女看了叶寒秋一眼,见他表情波澜不惊,叹了口气,行礼告退。
叶寒秋起身,行礼告退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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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他与少女向师傅告别之后,动身前往青云城。
青云城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道上到处都是摊贩,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叶寒秋双手抱剑,一言不发。
他的佩剑名为不染,是他幼年时在竹林练剑偶然捡到,师傅看过之后只给了他八个字:秉性相合,天生神物。
秦灵蹦蹦跳跳,她左边摸摸,右边看看,非常高兴。
秦灵停在了一个卖泥人的摊贩前,水灵灵的大眼好奇地看着,小贩手指灵动,不一会儿就捏好了一个泥人。
她拍手叫好,转过头,硬拉着叶寒秋过来,对小贩道:“老板,能给我们捏一个吗?”
小贩抬起头,他咧嘴一笑:“得嘞,姑娘您瞧好咯!”
泥团在小贩手里不停的变换着形状,他的双手极为灵巧,不一会儿便捏好了两个泥人,他笑道:“姑娘,我跟您说,这成对的泥人儿啊如果在上面写上喜欢之人的名字,那可是非常灵验呐……”
秦灵脸一红,怒道:“不写,我还没有心上人呢!”她偷偷瞥了一眼叶寒秋,还是跟个木头一样。她伸出手拿起了两个泥人儿,就如同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笑脸灿烂。
叶寒秋伸手入怀,给了小贩些银两,紧跟在秦灵后面离去。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秦灵性子跳脱,她走了过去,挤了好一会才挤到最前面,只见三四个丫鬟在拉扯着一名少女。
少女姿容绝美,她身材高挑,红唇鲜艳。此时她却眼眶通红,泪水顺着长睫毛滑落……
旁边有几个年轻人想上前,但是考虑到什么,终究没动。
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摇着折扇,看着少女,嘴角充满了讽刺的笑意:“二妹,别挣扎了,你手里这簪子你嫂子可是喜欢得紧呢。”
姿容绝美的少女眼眶通红,她怒道:“这是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给你的!”
男子面色一沉:“现在可由不得你!”
又有一名少女走来,面容与男子有七八分相像,她笑道:“姐姐,嫂子喜欢,兄长都开口了,你就给他吧…一个破簪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少女银牙紧咬,倔强得让人心疼。
秦灵捏着小拳头,眼中都快喷出火来,她从一旁的人口中了解到了大概。
少女是城中修士家族洛家的次女,母亲去世得早,而父亲则常常在外。派人抢夺东西的是洛家长子洛锋,传闻已经是炼体大成的修士,为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而另一名女子名为洛晴,听闻自小就与城主之子有婚约,但是城主之子却从不曾露面,也不曾对此说过什么。
秦灵冲上前,一下子把几名丫鬟踢倒在地,她银牙紧咬,怒道:“你们两个人这样欺负自己的姐妹,有意思吗!”
洛锋眼神一凝,他从面前的少女身上感应到了修士的气息,他收起折扇,笑道:“万般也不过是我们家事,姑娘何必多管?”
秦灵亲亲扶起洛颜,护在身后,气呼呼道:“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算什么英雄好汉!”
洛锋一言不发,突然,他一拳狠狠向着秦灵的面门击来。
秦灵吃了一惊,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她凝聚灵力,双手格在面前,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
“咳咳”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颓然就要向后倒去,洛颜一把搀住了她。
洛锋收手,轻轻掸了掸衣角:“也不过炼体中期,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冷笑道:“不如随我回府,做我的一个暖床丫鬟如何?”
秦灵喘着粗气,在洛锋一击之下,她已然受伤不轻,但是她依然愤怒地盯着洛锋,似要把他千刀万剐。
洛颜担忧道:“姑娘,多谢相救,不过…”
秦灵哼了一声,她道:“没有什么不过,我今天就护定你了!”
洛锋眼神阴冷,汇聚灵气在手上,又是一拳击来。
秦灵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格挡在身前,预料中的冲击感没有传来,而是听到了一声脆响,随后便是一声惨叫。
她睁眼,只见洛锋手臂变形,面容狰狞躺在地上痛苦嚎叫,而身前,却是那个一直以来被她骂作木头桩子的少年。
叶寒秋抱剑而立,身形挺拔,他的衣袂无风而动,而后缓缓平息。
洛锋眼神阴鸷,他吼道:“把他给我拿下!”一群人齐刷刷围了上来,但却不敢上前。
叶寒秋身形一闪,出现在洛锋面前,对着他的腿又是一脚。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洛锋的惨嚎声刺破了天空,护卫们已经顾不得抓叶寒秋他们了,急忙围了过去,将洛锋抬起,头也不回地逃了。
秦灵此时的气息已经平缓,她拍手笑道:“大木头,挺厉害的嘛!”但是还没说完,只听一声惊呼,她和洛颜的手便被叶寒秋牵起,而后他们三人的身形一闪而逝。
原地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捏泥人的小摊贩把着手中的泥团,很快就捏出来一个小泥人儿,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叶寒秋带着两名少女一掠而过,直到出城后百里才停下,秦灵怒道:“大木头,你干什么!”
叶寒秋神色凝重,过了好一会才平息,他清冷的嗓音响起:“城中有高手,这么做再不走恐怕夜长梦多。”
秦灵气呼呼道:“可是我们还没问到大荒洲的路呢!”
“我知道。”一道怯怯的声音传来,洛颜低着头道:“青云城所在是玄剑洲,我们需要跨过前方的万兽山脉,到璇玑城才有传送阵……”
秦灵郁闷道:“还要跨过一座山脉啊?”
洛颜点头:“万兽山脉危机重重,单凭我们三个人,恐怕不行。”
“无妨。”叶寒秋突然开口。
两名少女一齐望向他,只看他一动不动,继续抱剑而立。
“洛姑娘,你跟我们一起走吗?”秦灵问道。
洛颜眼眶一红,道:“父亲常年在外,娘亲去世得早,洛锋被打成那样,我留在洛府恐怕日子也不好过……还不如跟你们一起走。”
秦灵牵起她的手:“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是吗?”她又瞥了叶寒秋一眼。
叶寒秋依旧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秦灵气呼呼地牵起洛颜的手,朝着万兽山脉走去,叶寒秋跟随在后。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的身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