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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向北

公元前210年,赢扶苏去世,一道人从上郡府衙推着扶苏公子的遗体途至宁县,晴空霹雳,天地崩塌,遗体自山体裂缝之中落下,待得天地肃清,一切若梦,唯道人手中板车与车上青年已再无踪迹!

道人取山石,以指为笔,落指削石如泥,三日之后,碑成而立,道人以头撞之,亦身死。

不久之后,北地之上,流传了一个故事,有一公子,名为赢苏,朝饮露,夕卧雪,不见停歇,不知目的,遇人以礼,遇事以理,定纷止争,贤名流传,有诗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就这样,赢苏走到了极北之地,在这里,他见到了美丽的极光。

赢苏一路上见识了许多,他忽然对蛮荒的北地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其实这里,和秦帝国也没什么差异,这些异族人也有爱恨情仇,也会哺育孩子。一代又一代教会他们自己的子孙如何抵御严寒,如何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之上生存下来!

也正是有了这段经历,赢苏公子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至少,在有人气的地方,他终于不再觉得自己是不融于这世间的一只孤魂野鬼了!

不过,他理解的北地与道人口中所述的北地其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至少,他眼中的北地并不是他停靠的港湾,他也没有要停留下来的欲望,所以,他仍旧一路前行,一路向北,他想知道,他所追求的北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哪里,又有着怎样的一方风景!

时间就在他行走的过程之中慢慢的流逝了,在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时候,天地之间就已经飘起了雪花,看着面前冰面之上映射出来的影子,纷乱的头发,其间似乎还夹杂着昨日安睡的杂草堆中的野草。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除了遇见湖水得时候,他会顺带的洗把脸。

他的胡须已经很长了,不过好在,胡须并不显得杂乱,眉宇之间似乎多了一丝出尘的气质,只是,哪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显得有些突兀。

向北而走,越北越荒凉,赢苏心中也有些疑惑了,这样的地方,白雪皑皑,千里冰封,实在是荒芜的很,若不是心中不愿回大秦,若不是心中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已死之人,已是天地间游荡的孤魂野鬼,只怕,他也见识不到这样的北地风光!

或许天机不可泄露,或者是人一旦知晓了脚下之路就会退缩不前,所以,在旅途的某一天,上天便剥夺了赢苏的视觉,他的眼前首先是白茫茫的一片,紧接着,天黑了,黑的如此之快,黑的如此之彻底,就连北面哪颗最亮的星星也不像平时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风还在刮,但他抹了一下眼角之后,哪里有着一丝温热,一滴血泪凝结成的冰珠悬于其上,也正是这时候,赢苏知道,自己失明了,他的余生,与光明再也无缘。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天地其实已经黑了,黑的彻底,或许,这天能够黑的再早一丝,他便不会失明了,只是,人生的际遇,大多是巧合。

不过,这天空虽然黑的彻底,但这大地却又亮的彻底,皑皑白雪在地上延续着远方的哪丝亮光,如璀璨的明珠,只是,赢苏已经看不见了。

他听见了流水之声,或许是因为眼睛失明的原因,他的耳朵变得格外的灵敏,以往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边变得清晰无比,就像这冰封之下的流水。

赢苏趴在了冰雪覆盖的冰层之上,又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双手开始用力的破除冰块,这是他从北地人手中学来的方法,在冰上钻孔,就会有鱼儿从中蹦射而出,虽然需要一定的运气,不过,赢苏却知道,他趴着的冰面之下一定有鱼儿,因为,他已经听见了划水之声,“呼啦,呼啦,呼…呼…啦。”

他挣扎着撑起了身子,后背微微弓起,脚掌紧贴着地面,然后双手用力,再用力,直到膝盖不经意间跪了下来,手依旧撑着冰面,好在,头颅终于是扬了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慢慢的呼出这口气,重复了两个来回,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气管经历了一个降温的过程,头脑就逐渐的清醒了。

上端的浮雪和他钻出的冰渣已经清理完,他的面前是一个茶缸粗的坑,他已经需要格外的小心了,破冰捕鱼的老渔夫告诉过他,这最后的一步一定要小心,只有确定自己脚下的冰面不会碎裂才能够继续破冰。

他摸索着将自己周身的浮雪都清理了来,然后用手缓缓的敲击冰面,还好,声音悠远,不曾有丝毫的阻隔与停歇。

他从冰面之上捡起了自己匕首,用左手探索着冰面,然后右手猛的用力,一下,再一下,接着一下,又一下…,“喀嚓,喀嚓,喀嚓…”金属摩擦着冰面,冰面摩擦着金属,手臂渐渐的发酸,发软,双腿似乎冻僵了,血液似乎也凝固了,他试探着伸缩自己的双腿以及双腿上的双脚,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依旧还在跪坐着,微微的扯动,让他的上身有些不稳,没了知觉的腿部已经麻了,麻的动一下都难受,麻的都不想再动一下…

忽然,“卡”的一声响起,接着“咚”的一声落地,冰面的微微裂缝,向水底透露出了一丝氧气,来自生命的不屈,使得即使只有丝毫的机会,他们也不断的奋发向上。

鱼儿在冰面上不断的打滚,“哒,哒…”,赢苏翻了个身,一条鱼刚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恰好穿在了鱼鳃之上,右手持刀划过鱼腹,一蓬带着腥味的血液一下子就充满了他的嘴巴,然后是喉管,身体的细胞似乎都受到了刺激,饥渴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不由的将鱼腹对准了自己的嘴巴,通过肚子的吸力将鱼血不断的输送到自己的胃部,补充了自己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精力。

记忆的回转,一切恍若昨日,似乎触手可及可又实则遥隔千里,如哪云端的蜃景,皆不过是过往的虚妄!

手上的方向仪表已经失灵了,虽然是第二次踏临极地,可他依旧还是有一种迷失感,他要找的地方,唯有心诚,否则,遍寻一生也依旧近在咫尺却如同隔世!

赢苏扔掉了眼睛之上的护目镜,他开始在雪地上跋涉,直到极夜的降临,他的眼睛不出意外的看不见了!

他忘记了过往,不论是大秦帝国的太子赢扶苏还是后世的伟大科学家赢苏,都被他忘记了,他似乎变成了一张白纸,生命存在的意义似乎只剩下了脚下的路,只剩下了不断的跋涉。如同生命诞生之初的遨游,唯有奋力向前,永不止步,方能获得哪一丝的生机!

他又见到了哪束光,在眼睛仅剩的那条缝隙之间见到了哪束绚丽的光,他将自己的身子朝着哪束光倾倒,海水逐渐弥漫进了他的鼻腔,他的口腔,然后是眼睛,眼睛在海水的浸泡下逐渐睁了开来,海水泛着幽蓝,一头巨大的虎鲸般的生物突然划水而来,将要沉下去的赢苏托出了水面,而他的意识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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