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阳光轻巧地跑进房间,在屋子里活蹦乱跳。已是中午十一点了,男人还蜷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绞在一起的耳机还放着舒缓的歌——睡觉听歌,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
“叮铃铃,叮铃铃!”
嘈杂的起床铃在耳边欢快的叫着。
睡眼惺忪的男人支起身子,甩了甩昏沉的大脑。倚靠在床,男人摸了摸桌上的烟,随意抽出一只,放入嘴里。打火机的火焰炙烤着烟叶,他一边吸一边点火。深吸一口,他感受着苦涩的烟雾在肺里游荡,待到走完一圈,又将烟缓缓吐出。
男人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身旁的手机,它仍然欢快的叫着,就像吵人起床的小屁孩。
确实是叫人起床的,可却不是小屁孩。
男人又瞟了瞟四周:不多的几件家具杂乱摆放着,床下的是衣服,被主人随意的丢弃在那儿,书桌上还放着昨夜没吃完的泡面。
简直脏乱差,像个狗窝。
男人轻叹,心里嘀咕着。可这又怎么样呢,反正又没人关心我。脏点差点别人又不在乎,何必打扫干净呢?管他啥猪窝狗窝,能住人不就好了吗?
“呵呵。”男人傻傻的笑,又吸了一口烟。
自己今年二十七,快三十的人了,忙活了快半辈子,除了拼命地赚钱还钱,青春也没啥剩的了。事业未成,对象也没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在哪。
前几天兴高采烈的大喊大叫,以为未来又有了希望。然后头脑一热,马上就去找店家算了工钱,辞了职。结果热度一过,瞬间被打回原形。睡一上午的觉,醒来点份外卖,解决温饱了问题,便就泡在互联网上,一直熬到深夜。饿了,就泡面吃。困了,就息屏睡觉。日复一日重复着糜烂的生活。
他也知道自己有多么颓废,不过…自己除了颓废,貌似自己也没啥可以做的事了。
男人猛吸完最后的烟,随手一扔,恰好丢进垃圾桶。
“滋啦滋啦”
没有燃尽的烟头灼烧着垃圾桶,散发出一股奇特的气味。
垃圾桶里原本装的是各种食品袋子,各种气味杂糅在一起,变得恶心难闻。可被这一烧,那些难闻的味道夹杂着塑料的焦糊味,居然神奇的产生了一种新的味道
“这味道,好像是…葱花鸡蛋面!”男人惊叹。
本是无心一闻,没想到,那股奇特的气味却搅动着记忆的星河,几粒星子误落尘网,闪烁着淡蓝色的星光。
“嘿嘿,末娃子,饿了吧?来尝尝牛叔的面条。嗯!真香。”
记忆中,那个老实热情的牛叔笑盈盈的说道。
“哇,好香啊,牛叔这是啥面啊?嗯!好好吃啊!”
“嘿嘿,好吃吧?牛叔的葱花鸡蛋面可是村里的一绝…”
……
“牛叔…”男人呢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牛叔怎么样了。”
“应该还好吧?”男人接着自言自语道:“他可是村里最强壮的人了,哪户人家要有什么修房子什么的活,都得找他帮忙呢。”
“不过…自己也好像十多年没见他了吧?”
男人不禁觉得自己好笑,心想自己真是傻缺玩意,肯定是自己平时闲的没事干,否则怎么会闻个垃圾桶都这么胡思乱想了。
不过,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也总得找些事干。虽说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工作啥也没了,但怎么的,也得干些事啊。那些鸡汤不是常说嘛:人,总得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啥两样!
可不是,要有梦想,梦想,懂不懂?额…可自己好像没有梦想?嗨,这还真成咸鱼了,但不是还有一些励志语录说嘛:要做咸鱼也得做最咸的一条。
二话不说,直接开搞,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啊。这有啥啊,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男人那瘦削的身体爆发出力量,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男人扭扭脖子,掀开昨夜吃剩的泡面,抄起笔记本和笔“刷刷”写下几个大字:逐梦之旅。
男人看着这几个字,总觉得还差点意思,虽然自己想做的事也和这题目也差不多,可这题目却总显得生硬,像是拿着苹果还在身上挂着苹果二字一样,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男人望着那四个大字顿时卡住了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落笔,沉思良久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直到他的手指感受到那温热的阳光,男人侧身,刺眼的阳光涌入双眼,男人顿时觉得双眼有些疼痛,连忙用手遮住了阳光。
“光…”男人喃喃:“寻梦…追光。”
抓住那一瞬间的灵光,男人迅速的将脑海中的几个大字写在纸上。那生硬的感觉也是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的灵感:计划…心愿…还有自己如何解决它…各种神奇的想法不断地在脑海中盘根错节般生长着。
停滞半刻,男人甩甩笔,认真的写下第一个心愿:再吃一次牛叔的葱花鸡蛋面。
男人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自己站在牛叔家门前,趴在窗户上,露出半个脑袋,口水流了一地。这时候,牛叔准是端着热腾腾的面走过来,慈祥一笑,说:“末娃子,来,吃面。”
“葱香,蛋香。”男人舔舔嘴唇,说:“还有面香。”
再次沉思,男人翻开新的一页,又写下第二个心愿。
不知什么原因,男人笑了笑,随手又翻开一页,写下第三个心愿。
接着是第四个,第五个…
男人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丧了,这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最后时光了。虽说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不过用自己剩下时光来做这些事,也完全不用着急。
男人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笔放到一边,望着窗外的湛蓝的天空,渐渐着了迷。
小时候自己总爱做梦,认为一切的梦自己都可以实现,直到后来才发现,有些根本就是泡影,完全没法实现。
可如今,那些被他做过的梦又重新被他写下,左边是曾经的年少青春,右边是长大的斗志昂扬,如光,炽热而耀眼,等待着一个追光的人。
现在,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