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睛时,胡天野看到的就是母亲倒在了血泊里,父亲已经不知去向,连同那个婴儿也不知去了哪里,整个大殿安静的可怕。
胡天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去找父亲,也许能赶在他出事之前救下他,所以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拼了命的跑了起来,碧云天虽然大,但是这几天他对这里早就熟的不能再熟,所以找起来也就不那么费力了,碧云天有个后门,爷爷临走前曾经叮嘱过父亲,如果出事,从那里把孩子送出去,无疑这是早就想好的退路。
胡天野一路狂奔,路上到处是横尸遍地,看着这些昔日熟悉的脸,有的仿佛还在眼前,他们的音容笑貌,可是如今已经死气沉沉,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还来不及看一眼母亲,只看到她闭着眼睛躺在血泊里,面容平静,可能在最后倒下的那一瞬间,父亲已经带着自己走掉了,或者说暂时安全了,所以她没什么牵挂的了。
“父亲,你等等我。”胡天野脚下生风,一边跨越过那些尸体,一边狂奔,无心关心月亮已经变成了圆的,说来也是讽刺。
等到胡天野来到了后门,看见破碎不堪的后门,他就知道父亲已经从这里带自己走了,而且那个小男孩也追了上去。
出了后门,一路上没看到任何人,跑了好久,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什么都没有,胡天野甚至一度怀疑他自己跑错了方向,可是离开碧云天只有这一条路。
“去死吧。”终于前方传来了那个小男孩的声音,胡天野撒开腿拼了命往前跑,只祈祷现在父亲还活着。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梦境是不能改变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只不过现在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的。
有些事注定了结局,知道了当时的场景,也总会有种冲动,那就是可以的,凭什么不可以改变。
事与愿违,胡天野冲到那个小男孩身后时,他的眼前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胡一白全身的血管都爆在皮肤表层,肉眼可见,呼之欲出,然后头发在他死后不断的长出来,越来越长,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了,面目狰狞,眼睛里全是血,却没有溢出来,连眼球都分不清了,胡天野见了差点没认出来,只是他手腕上有一根母亲亲手编的手绳,前几天刚戴到手上,母亲说是可以保佑平安,胡一白微微张开的手臂,露出来半截手腕,显得格外明显。
“父亲。”胡天野小声喊道,可是他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他想伸手去拉一下父亲的手,试试他的手温,可是他不敢,慢慢靠近了又缩回来。
“你命该死在我手上。”小男孩清冷的声音。
胡天野转过头去看他,这次靠得很近,终于能看清他的脸了,只是当胡天野看清楚以后,终于明白了,原来噩梦灵说得都是真的,而且自己的直觉也是真的,这个小男孩,真的曾经出现在他的梦里过,只是他伪装的也太好了,就连后来知道了自己是胡家人的身份以后,也没露出半分马脚。
“兰冰言。”胡天野失声喊出了这个名字,孩童时期的兰冰言跟十几岁时很像,他的个子依旧不高,眉眼几乎没有太大的改变,唯一可以让胡天野确定他就是兰冰言的还有他的断臂。
兰冰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抬头仰望了一眼星空,这一天他期盼很久了。
“师傅,但凡你当初肯为我说一句话,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模样,你也不至于成为我的仇人,毕竟我曾经那么仰慕你,崇拜你。”兰冰言突然感概道,胡天野看着他愣住了。
没人告诉他,兰冰言竟然跟自己的父亲还是这种关系,师徒?兰冰言曾经在碧云天拜师学艺?胡天野想明白了这一点,其他的事情也都迎刃而解了,为什么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碧云天,对碧云天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因为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但是父亲是什么时候收留的他,又是何时因何事没有为他辩解,这才酿成了今日祸事,深仇大恨?还是断臂之仇?
胡天野的喉咙里咸咸的,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兰冰言没办法再做到心平气和,可是他也知道,在梦境里没法杀死他,但他是自己的灭族仇人,而且还是在这么小的年纪。
“师傅,你安心走吧,咱们的恩怨到此结束了,胡家的血脉我不会动的,那是你的孩子,跟曾经的我一样,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可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他知道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兵戎相见的,死在他手上,我也不冤,下辈子,你还教我好不好?”兰冰言的眼角湿润了,而且声音也开始哽咽,没过多久,胡天野就听见了他的抽泣声,他把脑袋埋的深深的,蹲在地上,看上去像个丢了糖果的孩子,没人撒娇,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哭泣。
“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胡天野站起身子,然后盯着兰冰言看了一会,说不上来,比起仇恨,他感觉兰冰言在杀死父亲时,内心一定是经过了痛苦的挣扎,而且他还只不过是个小孩子,那条断臂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走了。”兰冰言直起身子,面带微笑,眼角的泪已经擦拭干净,只留下了胡天野独自一人守着父亲。
“一白。”胡天野又听到了一个声音,回头一看,是爷爷,此时他正抱着婴儿时的自己,看着父亲,满脸伤心不已。
这一幕是胡天野最不想看到的,太难受了,爷爷一只手抱着父亲,腾出另一只手抱着他,然后附到父亲耳边,父亲还残存着一口气,轻声说了几句,似是再叮嘱什么,胡天野不敢靠近,所以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知道他一定是在让爷爷保护好自己。
忽然一切消失不见了,胡天野眼前的父亲,爷爷,都开始渐渐模糊不清,直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