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过得有点漫长,因为胡天野只能待在自己房间里,或者在楼上眺望一下远处,但其实这里的远处也是乌烟瘴气的,妓馆白日里冷冷清清,那些夜晚生龙活虎的恩客有的一早就走了,有的清闲的则睡到了日上三竿,偶尔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这里的女子又是另一番模样了,衣衫半挂于胸前,妆容寡淡,有的还慵慵懒懒的干脆晒起了太阳。
胡天野见到这副春光图,羞得直想当场找个洞钻进去,偏偏那些女子更加肆无忌惮,还相互拉拉扯扯调笑着,莺莺燕燕,好不雅观。
“你还真是个雏儿啊,嘻嘻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胡天野更不想转过头去看,他就像偷东西被人当场抓住一样,这样也不是,那样也行不通。
“那位公子走了吗?”胡天野只好低着头厚着脸皮问道。
青衿摇了摇团扇,然后轻轻弹去衣衫上停落着的一只小虫,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只道:“走了,他家中有妻室,迎娶小妾这种事还得跟家里正房夫人交代。”
胡天野心里一直憋着一个问题,也不知道现在问合适不,“你似乎对与宁国公有恨意?”
青衿短暂的愣了一会儿,然后又吃吃笑起来,“我?你说我?凭什么?凭我一个烟花柳巷的女子,万人睡千人枕?”
胡天野登时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传闻中说得那位小妾跟与宁国公情真意切,为了郎君弃娼从良,让人感动万分,看来青衿对他不但有恨意,而且恨意不浅,只是他不知是何缘故。
“我乏了,先进去休息了,你随意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下面那些任意一个见到你这样的,都恨不得吃了你,所以小心点,她们虽不是饿狼,可也是猛兽。”青衿最后还不忘调戏他一番才肯罢休,然后伸了伸慵懒的身子,扭动着纤纤腰肢回去了。
那位折腾一夜不累才怪,胡天野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天,太阳依旧明艳艳的挂在天空,好像不管是人世间发生了什么,都跟它无关,它照样东升西落,普照大地。
胡天野觉得简直快要无聊死了,房间里有几本书,可他认字不多,写字也是烂得要命,本想趁在这里的几天好好练习一下,无奈他并没有那个天分,接连写了几篇小诗便没了耐性。
“见鬼。”胡天野咒骂道,这里的日子简直像囚牢,就算是在清明镇时也不曾有过这么无聊的时光。
有时候总感觉那些时光漫长的像是停摆了的金钟,可当某一天它发出当当当的声音时,才意识到它们已经过去了,再怎么难熬也都从指缝间溜走了,一去不复返了。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个你带了身上藏好,必要时可以保命,记住了这是个梦境,我保不了你时,自己逃出去。”这天刚吃过晚饭,青衿过来了一趟递了一把短刀给胡天野,又说了一堆话,总之就是叮嘱他要小心,胡天野接过那把短刀时,心里隐隐不安,总感觉这个梦境接下来会有些凶险,这几日来的宁静,也许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安宁罢了。
入夜,胡天野自己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看星星,仰着头,抻着脖子,只是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这个样子像只抻着脖子心怀远大抱负的白鹅,就差几声叫唤了。
明天青衿就要嫁入与宁国公府,她去和一帮子小姐妹话别去了,也不知这烟花柳巷人情淡薄之地,有几分情真意切,再一想又觉得自己矫情了,谁规定哪个地方就不能有真情,哪个地方就能有了呢,如果有这种规定,想来也不必如此累人了。
抻得久了,脖子有些发酸,胡天野便低下头用手揉了揉后颈,然后伸开双腿,索性坐在了地上,盘着腿,后背靠在墙上,今晚的月光格外皎洁,月牙儿的形状也显得比较日常,只是不知那上面有没有嫦娥跟兔子。
“胡天野呀胡天野,有没有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胡天野嘲讽了自己一番,准备起身回房间。
突然间楼梯上隐隐闪过一个黑影,胡天野猫着腰没敢站起来,就维持那个姿势站着,然后紧盯着那个黑影,她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不过胡天野可以断定她是个女的,因为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一身黑,却唯独穿了一双紫色绣花鞋,正好今晚月色明亮,看的格外清楚,还有她的背影略显娇小,更坐实了她是个姑娘家。
只见她探头探脑的查看了周围一圈,然后确定了没人在附近,一溜烟跑掉了,胡天野蹲的墙角正好是角落最里边,再猫着腰缩成一团,几乎就跟墙体合在了一起。
胡天野见她跑向了青衿的房间,悄悄跟了上去,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肯定有猫腻,他屏住了呼吸,看见那个黑影熟练的找到青衿的房间,然后溜了进去,门一关,胡天野有点急了,他四处打量一番,抬头看见上方的房梁,心生一计,好在他轻功不错,又从小在清明镇爬树掏鸟蛋,所以他纵身一跃,轻巧的跳到了房梁上,然后把自己倒挂着,双脚稳稳勾住房梁,脑袋垂下来,晃了好几晃才算安稳下来。
房间里没有一点点声音,胡天野捻了口唾沫,然后刺穿了窗户纸,他选的位置刚刚好,月光正好投射在那个黑影人身上,胡天野只看见她拿起茶壶晃了晃,然后放下准备离开,之前干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个茶壶也是非常可疑了,不过现在该担心的似乎更应该是他自己的安全问题,他赶紧跳上房梁,趁那个黑影出来之前藏好。
她出来后只是前后左右的查看了一番,这是一般人都会做的,很少有人会觍着脸去看看自己的上面,他们注意的只有自己身边周围。
很快那个黑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胡天野只记住了那双紫色绣花鞋,他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她万一折回来怎么办,所以在上面蹲守了一会儿,直到青衿回来,他差点睡着从上面跌落下来。
“你跑了那上面去看星星的吗?”青衿出去前,胡天野告诉过她,要找个地方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