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礼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见到了阎王爷,顺着落幽河游啊游,游啊游,也不知游了多长时间,只晓得看见了一个头戴高冠,手持玉圭的人,对着他就是一声大喝:“命!”这一声可了不得,梦中落幽河直接翻倒个个儿,无数的孤魂野鬼张牙舞爪,竟齐齐高喊,命!
……
落幽河畔,钓叟起身,本是瘦弱身躯,这一刻却仿佛能擎天!此地气机圆润,混元如鸡子,正合了盘古开天辟地的天机,不管是三世寺的和尚,还是问道剑门的年轻剑仙,亦或者是太行山下搬山一脉,皆想做那挥斧破天地的“盘古”,争的正是那紫薇帝命!
狂风吹拂,在落幽河上卷起惊涛骇浪,龙门似天桥,渡人,渡心,渡道。
钓叟负手,裤腿儿挽到膝盖处,像是农村劳作完的庄稼汉,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只是现在无人敢小瞧了他去,落幽河边的钓鱼翁,几日间不知有多少人遇见,只是多是当一个疯老头罢了,如今再看,这才是真正的神仙人物,此地圆润的气机都被刺破,凭借的也只是那不高的身躯。
白净和尚最先开口,此地造化不容有失,景唐皇室灭佛三十五载,佛道式微衰落,浩瀚疆域内也只剩下三世寺可称道一二,其余寺院皆是土鸡瓦狗,在他看来,连侍奉在佛祖膝下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大威天龙现世,就像是黑夜中突兀出现的一缕光明,让三世寺看见了曙光,这是必争不可,或许可以挽佛道之将倾。
“阿弥陀佛。”和尚弯腰行礼,白白净净,袈裟明艳,与和尚相得益彰,倒是生了一张好皮囊。太行山搬山一脉的那少年又出头,嗤笑道:“和尚,何必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你不嫌恶心吗?佛祖可渡不了心狠手辣之徒。”少年似乎是与这三世寺的和尚对上了,发了疯的拆台。只是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遑论怒目金刚?白净和尚轻声道:“贫僧合了那位道家道友的签言,该是超度了他。怎么?你也想常侍佛祖身前?体悟我佛无上至高大道?”语气淡淡,只是那话中的弯弯绕也不难懂,无非是杀机盈野罢了。
少年身旁的妇人上前一步,挡住了和尚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把那妖娆的身段衬的愈发明显,只是此刻无人欣赏罢了,妇人冷声道:“太行一脉能挖的了巍峨巨峰,和尚猜猜,是否能挖的了三世寺?”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打什么主意,太行山一脉也不惧怕了三世寺。
白净和尚微微一笑,也不在追究,转身接着说方才没有说出的话:“贫僧法号净无,见过前辈,此事还望前辈行个方便,日后灾劫降临,三世寺必不推辞!”
净无话音方落,蜀国问道剑门的那位年轻剑仙也道:“望前辈给个方便,这龙门造化勘不破成道之机,无非是多了一丝修行天分罢了,问道剑门愿出一剑,灾劫之下,也好多几分存活的把握。”
钓叟至始至终都是云淡风轻,如今再把目光看向太行一脉,咧嘴一笑,道:“你们呢?又有什么筹码?”
妇人张张嘴,到头来还是没说出口,她不傻,这钓鱼翁一直坐在落幽河畔,恐怕就是为了今日,问道剑门的那年轻剑仙说的倒是轻巧,“多了一丝修行天分罢了”,在场又有哪个是傻子?这是在争命!
紫薇帝命,天命加身!
“还有几分眼色,不错,以老朽看,太行山一脉到了如今也该要大兴了,搬山负岳之术,仙神之法,成了也就成了。”
“你们几个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此地造化早已有主,老朽也只是一个看守人罢了,动不得,动不得啊……”
净无双手合十,平淡道:“阿弥陀佛。”竟是往后退了一步,即使和尚化作怒目金刚,现在也不愿趟河,要知道,泥菩萨遇水可是化的最快。
钓叟突然一笑,饶有兴味的望了一眼净无和尚,伸手往虚无中拍了三四下,无声无息,像是在拍打蚊子苍蝇一般,去的快,回的也快,“老朽有一言送与你们,今日弃了这桩造化,就是无缘,来日老朽不管,那也是过后事,但世人愚昧,老朽想了想,还是要说上一遍,省的有人忘了,百恶镇……敢杀圣人!”
净无和尚脸色突然一变,踉跄后退,白净的脸庞瞬间潮红,又瞬间苍白,转换之间,似乎也带走了他的精气神儿。
问道剑门的年轻剑仙看到这一幕,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非是甘心,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打肿脸充胖子可要不得,变成了胖子可没那么好消肿。方才那和尚召来了佛陀又如何,连佛光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就被打个粉碎,白白耗了一身精气神儿。
“你们呢?”钓叟退了三方,面带微笑的环视落幽河畔,此番倒是来了不少人,只是被他这目光一扫,竟一哄而散。
……
就在落幽河畔清了场,小镇也有了变化,老道人一脸肃穆,难得认真起来,有人来算命都被他笑着劝退,可谁知他心中的痛,这算命的活计本就是运气,这可倒好,自己亲手葬送了这来之不易的一缕运气,老道人差点当场跪下,“这可是挡人财路的大仇,自古以来,堪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小子,道爷承了这么大的因果,将来若是没有个金山银山,可就过不去了!”
老道人说着说着,捶胸顿足,口中大呼因果。
衙门中那位大人,东南巷道的王乞丐,还有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此番都是露出了凝重之色,造化早已经过渡,落幽河边的那老头儿也只是看着,等待天机混元之时,不让人破坏罢了,如今也到了该他们出手的时候,只是这因果有些大了,不过分担下来,帝命带来的反噬也算不得什么。
“遮了天机,乱了因果,让命理都化作混沌……”
几人同时出手,口中念念有词,到最后皆大喝了一声,“敕!”
一瞬间,天机紊乱,世间有可跨越虚无,沾染天机的人都是一阵迷糊,再醒来,好似一切都没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