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动物史上第一位智者,二狗表示压力很大。
虽然获得智慧不过短短一年,但是它经历的事情绝对不少。从一开始热血沸腾的争夺地盘,成为钵兰街扛把子的意气风发,到读书识字后的沉着冷静,这过程中二狗心中满是成就感,因为它觉得虽然人类强大无匹,但是自己终究是在革命的道路上稳稳前进着的。如果现在每天进账的灵魂力被自己曾经梦到,恐怕二狗都会从梦中笑醒。但是如今,看着无数同类毫无知觉的死去,让有思维的二狗倍感痛苦。
这让它想起了自己所在国家,华夏曾经的一段屈辱史。在那段岁月里,华夏的民众麻木不仁,围观着为了解放他们而死去的烈士,想的却是如何用他们的人血来解决自己孩子的疾病。二狗更惨,它是那个本该死去的烈士,本该奋力一搏,实现自己狗生意义的烈士,但是自己死后,下一个智者又何处追寻呢?
迪蒙曾经向二狗诉说过自己的神通广大,告诉它自己曾经塑造过许许多多的魔头,把一个人类国家搅扰的不得安宁。二狗曾经让李缘把整整一瓶白酒灌入喉中,借着酒意向迪蒙摇尾乞怜,希望迪蒙能够像曾经一样塑造更多的二狗,让自己能够了无牵挂,做一个动物界的侠士,用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的击杀人类。二狗明白那样的行为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至少那样自己快意恩仇,也不必看着无数同类惨死眼前。
迪蒙告诉它,这不可能。就算用力量塑造一万只二狗,也不过是让人类发射一颗导弹的事情罢了。迪蒙告诉了它一个美好的未来,等到时机成熟,迪蒙会请来世界末日,让可怕的病毒肆虐,让动物们获得快速进化的机会。二狗看过一些类似的小说,二狗明白只有那样才能短时间里让动物获得强大的力量,用动物可怕的数量彻底碾压人类,但是那样的末世里,人类也同样会进步,只不过是让动物们的力量能够达到威胁人类的地步罢了。那仍然会是一场艰苦异常的战争,而那场战争的结果真的胜负难料。前路看起来光明却又不可捉摸,这样的人生用命运这个概念要更好理解一点吧。
二狗觉得人类是一个贪婪而不知感恩的种群,他们用科学杀死了神灵,却不曾感谢过神灵对人类的帮助。曾经的神灵让人类理解了这个世界,让人类解释了世界的对错正邪,让人类能够不再花那么多时间去思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那样的生活虽然不够正确,但至少会很快乐幸福。
人类杀死了神灵,却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替代,就好像杀死了师傅,留下的是师傅的技艺,留不下的是师傅的智慧。二狗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位那样的神灵来信仰,希望自己变成一个虔诚的信徒,将眼前的一切都归结于命运的安排,而不是自己的选择。但很可惜,现实总不是那么的美好,二狗选择了奋斗,选择了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步,选择获得强大的能力,而代价是让自己的心灵受到摧残。二狗随时都可以离开,李缘已经有了“系统”,自己不需要去指导李缘,李缘自己便能靠着系统的任务继续下去,迪蒙也能通过李缘来收割那些灵魂。但是,每当二狗看到李缘那欢快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看着这一切。每一次屠宰场都是二狗为自己准备的一场死刑。二狗可以想象,如果自己不看着这一场场惨剧的发生,就不能感受到这些动物们的伟大,而只能感受那数字疯长的快乐。自己是一只狗,是那些死亡生物的同类,人类可以为牺牲他们而得到的东西兴奋快乐,可自己不行。
虽然没有了街头的撕咬、没有了苦苦追寻知识的枯燥,但是二狗从身体和灵魂深处都感觉到疲惫和无力。二狗想让迪蒙换一个狗寄宿,哪怕自己因此死去,但是迪蒙说这个世界有着它的规则,迪蒙的降世本来就是一种巨大的破坏了,他不能再引起更大的波动了,如今的日子就是维持平衡的最大限度了。攒到一个动物们愉快生存的世界需要两年多,可是等到掀起战争又要多久呢?二狗不知道,二狗此时已经不再是动物世界的救世主了,它是这段岁月的见证着,它要告诉以后开启灵智的后辈们说这些前辈都是有意识的慷慨赴死,而不是无意识的接受屠杀。
一只救世狗的成长,不应该只是力量上的,还应该是整体包括灵魂的升华的,这也是迪蒙想要做的。
迪蒙也在反思,为什么自己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为什么秃头前辈那么强大,到自己离开时也不过是塑造了两个魔王。现在他明白了,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塑造一个魔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通过系统成为魔王的,正如不是每一个系统推销员都能让公司牟利一样。
迪蒙看着痛苦的二狗,也思索了许多东西,自己看待人类这些低位生物,就好像人类对待动物一般,可是谁又能保证恶魔和天使上面没有类似的高位生物呢?力量和知识的强大固然是必须的资本,但是意志和灵魂的坚韧,恐怕才是决胜的王牌吧。人生固然需要成功的喜悦,但是也同样需要痛苦的磨炼。
在这个世界里的冒险,不仅仅是二狗蜕变的过程,同样也是迪蒙蜕变的过程。
如果以后的动物革命成功的话,这段岁月就是被当做神话传说讲述的一段故事,在这段故事里,动物们饱受摧残和压迫,动物界的前辈们历经磨难,洒尽鲜血为动物们争得了一席之地。
“你觉得,以后的那些小奶狗们能记得这些为理想而死去的前辈们么?”二狗眼中含泪问着迪蒙。
“你知道自己吃的火腿配方,是谁配出来的么?”迪蒙盯着二狗说道。
“哈哈,也是,大家都一样,不过是经历不同罢了,谢谢,我舒服多了。”二狗扭开头,继续看着眼前的屠宰,听着技术人员对李缘讲述的这些动物的命运。
有时,最愤怒的人,恰恰是那些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只是听了不少故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