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在前面转了一个弯,等到裘东林和张奎山、赵炎等十几个人走过这个弯儿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城墙似的建筑。
只见是古戍依重险,高楼见五凉。山根盘驿道,河水浸城墙。百丈城墙疑是龙卧于山洞之中,成就山九仞之功,鄙夷天下生灵之势。
城墙的外面皆泛着白色的冷光,似是汉白玉镶在了外面一样。
众人皆被这城墙的雄伟气势震撼,纷纷下跪叩头,嘴里还不断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张奎山走在最前头也是噗通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念叨道:
“奎山又来叨扰,神灵莫怪,神灵莫怪······”
小发髻刘庆光,则是神情严肃,虔诚地跪在地上,
“庆光不才,死生之事到底难以参的明白,虽说来时喜厄带笑颜,还聚悲来转头空,到底还是人间烟火多几分自在······”
赵炎却始终站立在那里,右手紧紧握着他的那个剑柄刻着凤凰的宝剑,在城墙的白光照耀之下,宝剑像有灵魂了似的,闪耀着生命之光,嘴里似在低声吟诵一首婉转悲怆的宋词,
“遥忆东林寺前初相见,回首今夕已是茫茫红尘断。桃花笑尽春风,再难觅,何处相守,无处相聚。
惊节序,叹沉浮,秾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一腔爱恨,一场悲欢,一卷青史,一身风尘与沧桑。
昔日热血撒满江,千古江山梦一场。
回首间,伫立此处抬望眼,只看见,白花漫天尽飞散。”
听此之言,裘东林心里却是暗暗拜服,这赵炎果然不是一般人,连葛云阳此时也是没法挑刺,两人都显露出万分钦佩的表情,只有南牡站在最后面不发一语,也在随着众人一并跪倒叩拜。
三跪九叩之后,才慢慢有人站将起来,重生的队伍这才缓慢地穿过了高大的城门。
刚才被老妇人拉着摁在地上跪拜的两个小孩儿,此时站起身来,似乎很是高兴,跳着小脚儿唱着了儿歌,穿过人群跑到了前面,
“丑牛苑,伏牛背,
老牛驮我天上飞;
天上飞,天上飞,
重生往生好轮回······”
“平平,安安,你们慢一点儿啊······”老妇人脚步迟钝,也不敢丝毫怠慢,赶紧追过去了。
而那位身着青衣白裙的美貌女子则始终体态端庄,面带微笑,慢慢地走在众人之间。
自从裘东林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被她多看了几眼,裘东林的心里面似乎便不再像之前那般平静如常了。
“这里莫不就是重生之地了么?”赵雪茹在经过惊吓之后,又被后面珍珠和葛云阳他们一闹,脑子似乎清醒了几分,连说话的语气都大为改变,平和了很多。
“我们这么快就可以重生了么?”南牡也是惊喜又激动,很少看到他这么如孩子般的天真模样。
又是小发髻刘庆光,回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重生在你们看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么?”
然后略带一丝嫌弃地转过脸去,却也不敢表露过于明显,实在也是被珍珠刚才的架势给吓到了,天知道眼前这个戴眼镜的赵雪茹,会不会也摇身一变,像珍珠刚才那般,不可理喻!
裘东林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的明白,有赵炎在,这个刘庆光或许不怕眼前的任何一个男人,却不得不小心重生山洞之中的每一个现代女人,真真是惹不起啊惹不起!
等到他们十几个人来到城门之下,头顶的城门之上赫然写着“丑牛苑”几个大字,三个大字写的力道斐然,哪怕是人世间最顶级的的文人墨客功力亦不能及,众人视之,皆感到自惭形秽。
“很多人写了一辈子书法,亦不过想写出有如此境界气势的笔法,如若不是今日见到,我竟以为王羲之其笔法已经是登峰造极了呢!”
葛云阳似乎对于中国古代文化研究颇深,能挑赵炎语言的漏洞,亦能对这般书法点评一二,让其他几个人不得不高看他一眼,看来他这个县高考状元却非浪得虚名。
穿过高大的城门之后,他们似乎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异度空间。
城墙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围观的,却是颜色各异的牛群,裘东林走到前面一看,各种品种的牛全部聚集在这里:藏牛,水牛,短角牛,秦川牛,南阳牛,鲁西牛,晋南牛,延边牛,闽南牛,皖南牛,大别山牛,枣北牛,巴山牛,雷琼牛,三河牛,草原红牛,科尔沁牛,娥边花牛,渤海黑牛,海福特牛,安格斯牛······
竟然还有他只在网上看过图片的婆罗门牛,只见那婆罗门牛通体白色,体型硕大,皮肤松弛,牛头高昂着,像是一个永不言败的斗士。
这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牛群正在围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像磨盘一样的东西,缓慢围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圈在走。
这个磨盘实在是有点儿硕大无朋,其高度貌似有几百米,而其长和宽难以望见其终点,这个磨盘一样的东西被这些牛群哪怕拉动一点点儿的时候,周围便宛若有一种地动山摇之感。
仔细看的时候,半空之中还有长着翅膀的全身亮着七色光的牛,飞在半空中,亮光一闪一闪的,无比漂亮。裘东林自然是没有见过,也叫不上名字,便只能自顾欣赏。
不多时,他直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恍惚间感觉自己也飘到了空中,迎面走来一个人,好像是在子鼠林见过的林尊宋恒安,刚要和他说话的时候,这个身影就变了,变成那个没有身体的鼠相布衣,而且正张着嘴在和他说话,依然是那种上下震颤的声音,尾音拖的很长很长。
“你可知道这些牛群拉动的是什么吗?”
裘东林摇头。
“这就是鼎鼎大名,光耀古今的天时樽,从天地初开之时,这硕大的樽就在这儿了。每当这硕大无比的天时樽往前转动一点点,即代表着人间又度过了一天;天时樽既可以正转,也可以反转,既可以慢转,也可以快转。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样,时空也是可以操控的,只要愿意你可以去到你想到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时间在这里可以回溯,这就好比你走路去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一不小心走过了,亦可以折返一样简单。”
说话间,眼前的身影一会儿变成宋恒安,一会儿变成鼠相布衣,而且声音也随着形象在不断切换。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与我们这些人的重生有关系么?”裘东林不解的问。
“当然有关系。你可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应该是在梦里面吧!”
“你错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实么?我可不觉得!”
“我在问你问题,你在回答我,我能看见你的表情,你能看见我的身影,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真实呢?”
“好吧,那又怎么样?”裘东林有点儿不耐烦了。
“重天涧丑牛苑乃是重生托梦的地方,你可以从这里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去见你想见的任何人,或许你可以选择送给他们一个梦境······”
“真的?”
说话的身影此时变成了宋恒安的模样,裘东林看到宋恒安笑了起来,瞬间感觉无比亲切,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真实起来,却不像在梦里了。
“那我现在可以出发了么?”裘东林恨不得现在就去到尘世托梦,虽然他也没有想好自己要先去见谁,又给谁托梦。
应该会先看父母吧,毕竟那是生我养我之人,裘东林心想。
“你每次都这么心急么?你就不怕去了之后就回不来这里么?”
“我才不怕呢,回不来才更好!”
“哈哈,还是这么天真!”面前不断幻化的声音笑了一下,马上又变得带有几分苍凉和令人恐惧,
“托梦之事,请你务必谨记以下三点!”
“哪三点?”
“第一点,你去到凡界之后,在任何情况下,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个人和事件施加任何实际的影响,更不能以爱之名去操纵没有生命和灵魂的静物,从而对凡人造成困扰。”
裘东林大概明白这第一点的意思,在这重天涧里中的相当于是高阶灵物,就好比他自己在人间的时候去逛野生动物园,看到一只老虎在他面前吃掉了一只弱小的动物,哪怕再怎么血腥和不忍,人类也不应该施加任何破坏自然生态平衡的影响,这些都是一个完整的闭环,高阶灵物对低阶灵物的帮助往往会打破这种平衡,效果适得其反。
虽然对于“以爱之名去操纵没有生命和灵魂的静物”,裘东林还是稍有不懂,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这第二点,在你到人间托梦的这段时间,任何时候,只要你听到有人夜半学牛的叫声,记住这就是你要返回重天涧的催魂令。”
”好的,我也知道了。第三点呢?”
“这第三点是你不能把你托梦时看到的任何事情,透露给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说完了?”裘东林一心只想着要尽快摆脱这个地方,只要面前这个影子说话稍一停顿,就马上摆出一副随时要离开的样子。
“还没有,最后,我再多叮嘱你一点,千万不要因为看见了一些事情,就以为自己掌握了事件全部的真相!”
“我只听过周扒皮半夜学鸡叫,谁没事儿会在半夜学牛叫啊!还有,你这明明就是四点,却硬要说成三点······”
“这些都不该是你操心的事情,你只回答我你能不能做到吧?”
“那如果我没有听到有人学牛叫,或者听到但我突然忘记要回来了该怎么办?”
“如果是忘记的话,自然也会有人把你的灵魂带回来这里,不过带回来之后的后果有点儿严重,或许就只能投到玄心桥下面,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停了一下之后,对面的影子又用阴冷无比的声音道,
“哪怕你是——‘石选之子’!”
对面模糊的影子紧接着又冷笑了两声,直笑的裘东林心底冷飕飕的。
然后影子才渐渐地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而且在一边远去的时候,一边念了一段像咒语一样的话,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事变化,一阴一阳。生即是死,死亦为生。此身仍在,魂飞九重。’记住这几句话,这是重天涧的灵魂启动天时樽的无二密语!”
裘东林直觉的这句话听着是如此的熟悉,一时却没有想起来谁曾和他说过,也不愿多去劳神,心里早就想好了肯定要先去人间看看父母,一念刚起,便直觉的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似伏于牛背之上,飞于九天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