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书低头看着王文生,这孩子一向骄纵跋扈,此刻他望着自己,眼睛里尽是无措和不安,不禁在心里轻叹,这孩子一出生他就不待见,因此这么多年来他对他们母子少有关心,而郭淑珍又对他过分溺爱,以致他变成不折不扣的纨绔子,不学无术、任性妄为。没有王家做后盾,以他的秉性和能力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他的爹娘想给他最好的,却终究让他承担了他们造下的孽。
郭淑珍这时候也恍然清醒过来,身子也不抖了,她附身朝王诗书重重磕了一个头,卑微地恳求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文生他还小毫不知情,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您可以不认他,但请不要将他赶出王家,您也知道,文生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做,您要是把他赶出王家,他会活不下去的。老爷,就看在他叫了您那么多年‘爹’的份上,就在王家给他留一口饭吧,哪怕让他当个下人也行。”
王文生呆住,时间太短,他还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变故,一夜之间他失去了王家大少爷的身份不说,一向骄傲的母亲现在就在他眼前跪地磕头,只为给他求一个王家下人的身份!一想到,从前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以后就能肆无忌惮的反过来欺负他了,王文生想死的心都有,他没说话,一张脸渐渐变得惨白。
王诗书将王文生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再看郭淑珍时就笑了:“你也说了,他什么都不会,王家是不会要一个一无是处的下人的。更何况,他的父母都与王家有仇,把仇人的儿子留在身边,我王诗书是那样菩萨心肠的人吗?万一他以后咬我一口怎么办?”
郭淑珍闭了闭眼,此刻她的心里无比怨恨王志文,在他们母子最需要的时候,王志文却不见人影。她在心道:王志文啊王志文,你再不出现,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的儿子怕也保不住了。你敢负了我们娘俩,老娘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就在郭淑珍感到绝望的时候,王诗书又说话了:“我不会把你儿子留在王家,不过我会派人把他远远的送走,还会给他留一笔钱。从此以后,他的生死与我王家再无关系。”
闻言,郭淑珍睁开眼睛,绝望的眼底有了一丝亮光,诚心诚意地朝王诗书又磕了一个头,感激道:“多谢王老爷放我儿一条生路。”
郭淑珍来到王文生身边,爱怜地牵起他的手,平生第一次这样语重心长地对王文生说道:“孩子,以前你每次闯祸都是娘在背后给你善后,以后娘不在了,没有人再替你收拾烂摊子了,你要自己学乖一点,不要任性,不要逞强,更不要随便发脾气得罪人,知道吗?”
郭淑珍说着说着泪水就从眼角滑了下来,王文生哭着点头。
郭淑珍继续谆谆教诲道:“如果可以,娘希望你以后能收敛心性,用功读书,好好学习做人的道理,不要像娘一样做尽坏事,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
“娘,我不要你走!你可不可不要离开我?”王文生说着再次向王诗书乞求道:“王老爷,求您放我娘一条生路吧,我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我娘……”
郭淑珍深知王诗书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王文生再求下去只会令他不快,她怕王诗书会因此收回刚刚的话。于是她在王诗书不耐发火前,扑过去死死捂住王文生的嘴,同时对王诗书说道:“孩子不懂事,请王老爷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淑珍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自愿任由王家处置,绝无怨言。”
王诗书也没了耐心再看下去,冲门外说了句:“来人,带他们下去。将郭氏和她的丫鬟一同押往县衙。”
没有王志文这个幕后黑手在,王诗书相信凭王家在苏城的地位,县令不敢不秉公执法。
刚刚王诗书一席话让二房和三房的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直到郭淑珍、王文生和玉翠被带走,他们内心也没有平静下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平素看起来还算和善的郭淑珍,背后竟然是个狠毒至极的人。若是真是让她如愿了,那不但王诗书会死,连他们两房也势必会在王家失去立足之地,后果不敢想象。亏他们来之前还以为郭淑珍是个好拿捏的妇人!
再联想到最近知府王志文莫名失踪,两房的人不禁暗暗揣测:莫非是王诗书动地手?他现在连堂堂的知府也是想除就能除掉了吗?
细思极恐,两房人再看王诗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们既庆幸王诗书有厉害的手段,又恐惧王诗书的手段,一时间他们内心百味陈杂。
王诗书却跟没事人一样,脸上又恢复温和的笑容,以聊家常的语气招呼大家坐下:“让大家见笑了,现在不相干的人也走了,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就别这么拘束的站着,坐,都坐。”
“呃,诗书啊,二叔老了,身体大不如前,出来这一会就觉得疲乏得很。我还是让久昌扶我回去休息吧。”二老太爷现在不想面对王诗书这只笑面虎,便推脱身体不适,准备离开。
王诗书笑了笑,也不强留:“既然二叔身体不适,那还是赶紧去歇息吧。久昌,照顾好二叔。”
王永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今天湘云娘家来人,出门前湘云还叮嘱我一定要早点回去,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大哥,我和才生就告辞了。”
王诗书笑着点了点头:“不送。”
王诗书目光转向王永贵,刚刚坐下的王永贵只觉如坐针毡,懊恼自己怎么就坐下了?
“四弟,是那个位置坐得不舒服?这里位置多的是,要不换一张椅子?”王诗书好心提醒。
一旁的王陈邺听了,差点没笑出声。
“不……不是……”王永贵只觉脸上臊得慌,却一时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这时,王运兰开口道:“爹,您今天不是要去铺子你查账吗?我和哥哥们也都约了人。而且女儿觉得今天是大伯一家团圆的日子,我们也不宜久留打扰了他们团聚。”
“对,对,对,运兰说得对,瞧我一大把年纪还不如女儿心细。大哥、大嫂,那弟弟一家就先走了。”王永贵赶忙顺着王运兰搭的台阶下。
王诗书状似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想趁此机会让渺儿和邺儿跟你们多熟悉熟悉,看来是不行了。既然你们都有事,那就不留你们用饭了。都各自忙你们自己的去吧。”
王永贵如蒙大赦,迅速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所有不请自来的人都灰溜溜走了,大厅了就剩下王诗书、陈渺、王陈邺和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许凌,这时四人相对而笑,哈哈哈……
笑毕,王诗书认真对许凌说道:“许凌,以后王家也是你的家,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王家都会鼎力支持你。”
说完,王诗书朝许凌、陈渺和王陈邺张开了双臂:“欢迎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