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惨叫声不小,一墙之隔的主仆二人自然听的清楚。
小衫幸灾乐祸的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你们还敢小看少爷不。心里美脚步也就变得轻快起来。
听到叫喊声,许凌从鼻腔中轻轻吐出一个不屑意味十足的“哼”,然后就不再管墙外的事情了,目光巡视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的竹苑其实很是别致。
竹苑只有两进,前面一看桌椅摆设就知道是学堂,而后面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角落处设有茅房,整体结构再简单不过,然而令人惊叹的是整个竹苑从房屋院墙到桌椅摆件全是用竹子构建而成,竹与竹间严丝合缝,细节处更是精雕细刻栩栩如生,身在竹苑处处能闻到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情舒畅,竹苑清幽,适合舞文弄墨,修身养性。也不知是哪个能工巧匠在此处建了这么一处精巧的竹屋,如果不考虑自身处境,许凌倒是挺喜欢住在这里的。
小衫迈开一双还没长长的腿飞快地将竹苑里里外外查看了一圈后跑到许凌面前:“少爷,这里没有其他人,屋里很干净,被褥看起来也都是新的,您要不要先进去休息一下。”
许凌点了点头,进入稍大的一间屋子,屋内光线充足,窗前的桌案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一看就是给文人准备的房间,许凌走到床边脱了外裳鞋袜,躺了下去。
“少爷,我去隔壁屋,您有事就唤我。”小衫见许凌合上眼睛就轻手轻脚退出房间,出去之前还很称职的将门窗关好。
屋内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许凌闭目思索今日发生的事情,或许是竹苑太幽静,满室的竹香令人安心,不知不觉许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何年何地,有一男婴在一个书香世家呱呱坠地,男孩异常早慧,刚出生就能咿咿呀呀与成年人交流,一岁就可以自行读书写字,所看书本皆过目不忘,堪称神童。
男孩被众心捧月的长到十岁就去参加科举,毫无意外地一路高歌猛进,最后成为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金殿上皇帝不吝溢美之辞大力褒奖了少年一番后更是破格赐予高官厚禄,然而少年只是礼节性的回了句谢主荣恩,说话的时候少年眸色淡淡,内心其实并没有多少激动,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对于周遭或仰慕或嫉妒或包含其他情感的目关均熟视无睹,在少年心里其他人皆是庸碌之辈,不足以浪费时间去结交。
少年官运亨通,短短十载就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家中良田万顷,娇妻美妾成群,奴仆无数,年轻轻轻就凭一己之力做到了天下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步。
男人恃才傲物不可一世,甚至连皇帝都渐渐不看在眼里。
男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其位谋其政,为国家长远计,他列出了一条又一条的治国策略,然而多数呈上帝案后就不了了之。
男人忍无可忍,最终架空了皇帝,自己掌握了那一方玉玺。
政令频繁地从宫廷发出,在男人看来他的治国策略皆是利国利民的,理应集全国之力毫无阻挠地执行下去。却不想其中有两条在他看来最重要最能体现他的远见卓识的举措令黎民苍生陷入了水生火热之中。
一是由于外敌屡屡进犯,游牧部落歼不好歼防不胜防,男人便下令广筑边塞城墙以攘外,一旦长城竣工,塞外之敌将难以越雷池一步,此举功在千秋。
二是因气候地理原因,江南水患不断,北方又时常干旱,男人彻夜研究地形图之后,明旨大兴水利,南水北调的工程一旦完成,这无疑又是一个利在万世的壮举。
男人高高在上,从来没有也不屑于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也就不会想到,两个浩大的工程同时进行是否过于急功近利?抽调举国的劳力是否会让穷苦百姓陷入苦不堪言的境地?
被欺压得退无可退的劳苦大众终于揭竿而起,男人派出军队镇压,谁料领军的将帅本身就是起于微末,他怜百姓之苦,阵前倒戈,以清君侧之名挥师包围皇城。
没多久,曾经天纵奇才不可一世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及其狼狈地推出午门,罪名是欺君罔上祸国殃民十恶不赦,非凌迟不能赎其罪,不诛九族不足以泄民愤。
利刃一刀刀剐在男人身上,令他痛不欲生,直到咽气他才恍然大悟这一生何其可笑,若有来生定不会重蹈覆辙。
许凌猛地睁开双眼,汗水浸透了衣被而浑然未觉,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梦中男人所经历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尤其是最后的千刀万剐之痛。
“你总算醒了,喊你半天了?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难道是生病了?喂,你怎么不说话?”
耳边不知是谁在呱噪,许凌的眼珠动了动,印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红,许凌又想起梦中最后被鲜血染红的刑场,脑袋嗡嗡作痛,一对好看的眉毛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找人来给你看看?”
声音稚嫩干净,如清泉洗涤许凌纷乱的思绪,他的目关变得清明起来。
许凌偏头,撞入一双包含担忧的清澈大眼中,笑了笑:“我没事,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又不确定地问:“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该不会是因为被我们请来才做的噩梦吧?”
许凌:“或许吧。”
玉瑾原本还想着怎样才能让许凌臣服于自己,现在看他来的第一个白天就开始做噩梦,心下不忍,她虽骄傲但也善良,未免他今后日日被噩梦困扰,她决定不再为难他,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一个月夫子。
玉瑾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带了饭来,你要不先起来趁热吃,饭菜是我们村厨艺最好的张婶做的,味道很好哦。”想了想又很认真的开解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用怕,我们是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不是坏人,你想啊哪有恶人会给自己的村子起忠义村这样的名字呢?所以你尽管安心,心安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许凌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从床上坐起,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早已汗湿,轻薄的绸缎紧贴身躯,肉体清晰可见。
房间内的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尴尬,玉瑾赶忙说:“饭菜在桌上食盒里,我去喊你的书童来帮你更衣,我还有事先走了,碗筷晚点会有人来收拾。”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在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