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绝不是贝柳想要硬碰硬,只是他心里十分明了,自己脚下踩得是什么。
除了硬着头上,已经别无选择了。
“啊。”一声痛叫,一道血雾充斥了半空,黑剑脱离了贝柳的控制,飞了出去。
而贝柳也在这一声痛叫之后,失去了滞空的能力,从半空坠落。
“哼哼。”天邪剑直立在空中,三人高的虚影已经变得只有剑身大小,浮现于剑身之上,居高临下,轻蔑地望着那满身血渍落下去的贝柳大公爵。
“血鸣城的大公爵,今天做到头了,打败你,是不是该把位置让给我坐?”天邪假模假样地嘲讽道。
贝柳嘴角一抽,气得直哆嗦,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从天邪的角度看下去,就会发现,刚才随着贝柳的行动路线依次落下的五十四支剑所组成的样子,同那压制着帝剑含袖的剑阵如出一辙。
所有剑的落点和落地的方向似乎都有着某种玄奥的规律。
此时出现在贝柳公爵身下的,正是天邪剑阵最实至名归的所在,真正的“阵”。
而贝柳此时所处的位置,是整个剑阵的最中心,也是最后一把剑的落点所在。
这由天剑组成的天邪剑阵,若是真把最后一把阵眼的剑替换成真正的天邪剑的话,那么恐怕即便是身为公爵的贝柳,也要留下这条命了。
“公爵大人!”起先碍于身份不便出手干预的十位侯爵,在见到公爵已经有了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也是顾不得什么了,悉数飞掠过来。
但十一支灵剑以及这天邪剑阵的阵力却不是用来摆设的,为天邪开路后,剑皇就让十一支灵剑前去面对侯爵们了。
以十位侯爵的实力,确实连接近天邪剑阵都十分的困难,一个个接连被阵力弹开,又受到灵剑的攻击,所有人一时间也是陷入苦战,抽不出身来。
一旁万人的大军,看着自己的高层以多打少,却被人制得死死的,原本井然有序的队列中开始出现嘈杂的声音,有质疑谩骂的,但更多的还是想要一齐出手,试图挽回颓势。
十位侯爵手下的二十位伯爵不断地镇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他们知道,就连贝柳大公爵都打不过的剑皇,就算在加上他们二十人,或者再加上这两万兵力,也不过是再多死几条命罢了。
其实调兵的时候,就算是贝柳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跟剑皇、黑暗神这二位传说般的人物真的打起来。
就看贝柳一开始说的话,虽然强硬,但也句句在理,根本不是一副来挑事的模样,调兵,顶多只是起到些威慑作用,然后再集人力以最快的速度搜查完万和,以便完成最后的汇总。
只是谁知道这剑皇虽是高手,却完全没有半点高手的风范,一副我有实力我是老大我想杀谁就杀谁的样子。
贝柳也是承着魔族军政两方的面子骑虎难下,只得动手企图镇压,可没想到剑皇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现在倒好,原本只是死了一个伯爵的事情,顶了天也就是万和这一片区域的事情。现在却要让统领一整个大城池的公爵都交代在这里了。
天邪作为一个至高的存在,又是充满了杀戮之心,对于一个公爵的死活,他还没有太放在眼里。
虽然看着十个侯爵为他拼了命的战斗着,而贝柳也是已经狼狈不堪地躺在剑阵的中间,地上流了一滩的血,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邪全未受到半点影响,一直冷勾着嘴角,许久不见天日的他今天有机会得以大展拳脚,似乎很是兴奋。
抱着戏谑的心态观察了一下十位侯爵的战斗,却发现他们压根连剑阵都突不进去,更别说从他和剑皇的手中救出贝柳了。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天邪终于再次动了起来,虚影以自身为轴旋转了一圈,天邪剑也一起转动了起来,地上五十四支天剑一齐发出剑气,每支剑的属性不同,材质不同,发出的剑气形态和颜色也各不相同,这五十四支天剑剑气齐发的盛况,恐怕百年之内都是第一次出现。
虽是一起发出的剑气,但因为剑的落点和穿刺的方向不同,剑气连接到天邪剑上的时间也都不一样,但所有剑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道又一道的剑气排着队接踵而至,没有争先恐后,也没有断档,不消几个眨眼,所有剑气都完成了对天邪剑的链接。
各色的剑气从每把剑上以不同的形态连结到半空的天邪剑中,剑气组成一张巨网,密密麻麻笼罩了整个剑阵。
“死吧。”天邪淡然地望着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贝柳,早已习惯杀戮的他在这最后一步,并未显得有多少动容,他抬头看了看剑皇。
坐在轮椅上的剑皇被风吹拂着,白发凌乱稀疏,天邪的白发接近于雪色,浓密整齐,有着异样的魅力,而剑皇的白发近乎银色,完完全全是因为苍老而变白的。
这一刻,本就老态龙钟的剑皇显得更加的沧桑,他挥了挥手,一道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融入天邪剑中,随后他将手凌空往下一压,天邪剑承载着五十四道天剑剑气和一道剑皇的气息猛地化作流星坠落。
那张巨网被拉扯,天邪剑落下,伴随着几位侯爵充满了绝望的呼喊声,贝柳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
天邪剑不偏不倚地插入剑阵的正中心,由于翻身而躲开要害的贝柳依然是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因为疼痛浑身开始剧烈颤抖的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被天邪剑斩落,连同右边的大半只骨翼蝠翅一起。
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痛叫,只是不断地在喉间低声地嚎叫着。
剑气爆炸,震天动地,能量却没有丝毫外泄,全数都集中在这剑阵之中。
光亮过后,堂堂公爵大人,一个统领着十万大军,掌控着整个要塞血鸣城的审判者,就此化作灰烬,连全尸都不曾留下。
眼看着他们的公爵身死,十位侯爵早已感受到了无力,十人纷纷示意,艾尔侯爵一言“撤”,所有人飞快地撤出了战场。
天邪不依不挠,连阵力都还未完全解除,立刻拔地而起,朝十位侯爵追杀而去。
“天邪,回来吧。”剑皇苍老的声音响起,比起之前,更是多了几分疲惫,像有一口老痰堵在他的口喉咙口,听起来十分地让人不适。
“为什么不追?”天邪不解,已经起了杀心的他根本不想留下活口,只要他想,在场这两万多魔族兵将,完全可以杀个痛快,但剑皇的话,他不得不听,嘴上抱怨着,剑却还是飞了回来。
剑皇摇摇头,“我还有要事,逼退他们即可。”
“这么个逼退法……真是……”萧逸在旁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是无话可说。
而暗中躲藏着的洛晨一干人,却早已经看得失了神。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全都看在眼里,但是如果有人问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肯定是瞠目结舌,无法描述。
在这之前他们可曾见过这般绚烂恢弘的战斗?
决计没有,一个人以一人之力控制着这许多的剑漫天飞舞,不但破掉了他们的阵型,更是强行杀掉了他们最高的统领,而在这过程中,剑皇虽然也有被他们阵型打乱手脚过,但是自打天邪剑灵现身之后,这一干人就已经完全成为了剑皇的掌中物,瓮中鳖。
这个相貌平淡无奇,甚至有几分狠决的老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他拥有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过度的震撼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此刻他们不能有任何的动静,否则一旦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头发现,这些所谓的种子精英,肯定是全数要交代在这里。
还手?他们虽然是天之骄子,一个个都有傲骨,但是摆在眼前的实力差距绝对是十分明了的。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要通过取巧是毫无用处的。
先前嘈杂的军队已经被十位脸色铁青的侯爵大人给镇压地鸦雀无声,他们井然有序地撤离着,这一片废墟之上,寒风吹过,天大地大,除了军队撤离的脚步声,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剑皇望着这由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荒凉景象,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天邪回到了他的手中,剑灵已经回到了剑内。
他把天邪剑阵撤出,所有剑飞回剑窟,然后涌上来几个魔族士兵,把贝柳公爵仅存的尸体碎块整理后带回。
激烈战斗过后的空虚感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战争,为了什么,但是为了发泄,还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
剑皇,他拥有足够傲人的实力,让他今天能在万军面前强行杀掉他们的审判者公爵,但如果今天是另一副模样呢?
如果剑皇蛮不讲理地杀掉了大龙伯爵,却被前来讨说法的贝柳拿剑架在脖子上,那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先前的作为?
也许会,因为他还没找到影舞的下落,没有解开含袖的秘密,没有看到天邪成帝。
也许不会,他一生杀伐,生于战场,死于战斗,他早已看淡生死,更何况是为剑道而死。
“影舞剑的主人,出来吧。”
待到场清人静,剑皇长出了口气,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