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吐鲁番的葡萄熟了》,让这座有着4000年文字记载,富含历史文化积淀的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蜚声中外,坎儿井、葡萄沟、阿斯塔那古墓群、沙山、高昌古城、艾丁湖、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火焰山、苏公塔等别具特色的景区景点令人叹为观止,流连忘返,深切感受着东西方文化,中国、印度、伊斯兰、希腊罗马四大文明体系的交汇。然而,当你真实地走进美丽的吐鲁番,你会觉得她的美妙与神奇绝不仅仅止于此。
深秋时节,我和朋友专程跋涉,走进古老而神秘的交河故城。
吐鲁番,是中国最热的地方,最高气温达49℃,也是中国最干燥的地方之一,年降水量不足4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3000毫米。也正是这干燥、恶劣的环境,却让一座1300年前的古城保存了下来。
迎着耀眼的阳光远望交河故城,一片金黄色的光芒直刺眼帘。世界上最古老、遗迹保存最为完整、现存规模最大的生土建筑城堡——交河故城,这卷黄土写就的历史长卷,孤独却又顽强地为1300年后的人徐徐展开。
漫步在黄土夯筑的街垒中,不禁惊诧:历经了千百年的风沙与战乱,这座城市的主体建筑竟然还能够奇迹般的保存下来,让今天的人们赞叹不已。
一条中心大道贯穿南北,由北到南,寺院区、官署区、居民区鳞次栉比。居住区规整地排列在它的两侧,大道西侧除民居外,还分布有许多手工作坊。是否因为阳光对这里太慷慨了?这里的院落布局与中原地区完全不同,东西走向的房屋大门统统朝向所临街巷。看着这样的城市设计,忽然想起了全盛时代的长安城,它不也是被整齐地划分成一个个井字吗?这种城市规划竟然惊人地出现在离它3000多公里外的地方。看来,眼前的交河故城一定曾受过唐文化的强烈影响。
翻查历史,发现安西都护府就曾设在这里,唐王朝曾于此派驻重兵。如今,与它同时兴旺的高昌、楼兰、龟兹、于阗等古城都被漫漫黄沙所湮没,交河却仍顽强地屹立在我们面前,尽管它也只剩下这一片断壁残垣。
面对阳光下益发显得凄凉悲壮的遗址,不由人不遐想它全盛时代的景象。那正是丝绸之路最繁忙的时刻,脚下这条荒凉却壮观的大道上,一定曾络绎穿梭着各国商贾。他们穿着不同的服装,操着不同的语言,即将走向不同的方向,可目的却完全一致:财富。
这些为自己求取财富的普通冒险家,恐怕从没想到他们正在为历史创造更大的财富——正是他们所促进的文化交流,对世界历史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个人可能是自私的,却一不留神被时光雕刻成了英雄。
“白日登高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盛唐诗人窗体底端唐诗唐诗人李颀在吟唱着《古从军行》,哀叹着原来将士们“年年战骨埋荒处”,只换得“空见蒲桃入汉家”。
交河坐落在亚尔乃孜河谷中一个柳叶形的河心洲上,四周悬崖,两河相交环绕,从这古城遗址的脚下缓缓流过。它是汉代前车师国的首都。《汉书·西域传》中说:“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
在冷兵器时代,河水可以说是军事防守的天然屏障,扎在河心洲上的车师国,把自己牢牢地定位在防守的位置上。可惜,即使占据了有利地形,交河仍阻隔不住一次次的战火纷飞。
它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吐鲁番盆地的门户,通达焉耆的“银山道”,西去乌鲁木齐的“白水涧道”、北抵吉米萨尔地区的“金岭道”在此交汇,这是块人人要争夺的宝地。中原王朝与匈奴在城下多次交锋,公元前108年汉朝攻破姑师,到公元前60年间,西汉就与匈奴“五争车师”,战争以西汉的胜利而结束。
公元450年,匈奴困车师国达八年之久,车师王弃城而走,从此,交河被并入了高昌,车师的名字从历史上消失了。
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小国从来都是危险而悲哀的。身处汉朝与匈奴之间,是车师人最大的不幸,它不得不扮演着“反复小人”的可耻形象。仅在西汉,它就曾数度归汉又背汉。公元74年,窦固率兵进击车师,大破匈奴,车师国重新依附了东汉王朝。不料,第二年匈奴又以两万骑兵大举进攻车师,无奈的车师人再次背汉,反而与匈奴组成联军攻击汉军,致使汉军几乎全军覆没。第三年,东汉再派七千余人进击车师,在交河城的战斗中大败匈奴,车师又再次依附了汉朝。
三年之内的这三场大战,历史津津有味地记载着汉朝与匈奴的强弱对比、战争得失,鄙薄着车师人的朝秦暮楚,却一笔也没有提到真正火线上的车师人的呻吟。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反倒是700年后的唐朝诗人看到了交河人脸上纵横的泪水。
只需看看遗址,人们就能感受到一把带血的战刀,时时悬挂在交河人的头上。
交河是一个奇妙的、向下发展的城市。整座城市都是从高耸的生土台地表面向下挖出来的,最高的——或者说最深的 ——有当今的三层楼高。这种建筑方式被称为“减地留墙”,国内仅此一家,国际上也罕见其例。
这座掏挖出来的城市,简直是一个庞大的雕塑,一个特别能适应战争的雕塑。蜿蜒曲折的街巷,狭长而幽深如战壕。沿河谷的所有房屋都不设门窗,这也是为战争设计的,免得敌人向灯火处放箭、突袭。
近30米高的悬崖内,层层叠叠地挤压着近千座古代房屋的残垣断柱,悬崖下,就是著名的“交河”了,它因河水相交而得名。交河可能曾经湍急、曾经碧波荡漾,却早已干涸了,只留下两道深深的河谷,犹如刻在古城憔悴面颊上的两道深深的皱纹。
尽管这座城市的防御如此出色,交河的主权仍一再易手。车师、高昌、吐蕃、蒙古先后成为这里的主人,公元13世纪末,蒙古帝国西征时,交河终于毁于蒙古骑兵的战火。等到明永乐年间,它已彻底沦为一片废墟。
走在故城黄色的土地上,我在亲近上千年的历史。大风吹来,黄土随风飘起,带走的都是文物。昔日城头的猎猎旌旗和佛寺墙壁上流淌的色彩,就是这样被岁月的长风一掠而空,留下的只有一截又一截断墙,在大漠中兀立。
这是一种震撼人心的残缺和凄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