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便听见有人的脚步风风火火地由远及近,那身影着了一身淡灰色素衣,墨发以竹簪简单束起,远远便有若有若无的清香传至,不似玫瑰之浓郁,亦不似雏菊之淡香,闻来惬意舒畅。
白无常忍不住抽动了几下鼻子。
待那身影走进,他才惊了一惊,那人的目光灼灼有如黑曜石般漂亮耀眼,眸中闪着凌冽的英锐之气,看似波澜不惊的眼波下暗涌着锐利,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他仿佛自带了某种与生俱来的威严,纵然身在此等鬼地也难掩身后的万丈光芒,未识其人却已被其凛冽威武之势所折服。
他站定,此人来头不小。
“幽冥殿岂是闲杂人等想闯就闯?”
忘了身边还有这二货,白无常汗颜,这黑无常是个实打实的猪脑子,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看什么眼色不该看什么眼色,一窍不通。
“幽冥司在哪?”来人也不多绕弯子,单刀直入。
白无常又抖了抖,总不能说他们那位大人玩忽职守吧,这传出去脸面往哪搁。
他定了定神刚组织好万无一失的言辞,没想到又给半路窜出个黑无常给截糊了。
“我们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听听,这猖獗不可一世的语气,真是狗仗鬼势,“从哪来滚回哪去……”
他还没说完,嘴不知便被什么东西封住了。
白无常呆了呆,却见那来人不知何方神圣,收回手后甚是嫌弃地拍了拍,抬眼看看还在怔愣的他,“你来。”
“大人身子不适……”白无常稳住思绪,“不知大人是哪位尊上,如何称呼?”
那人皱了皱眉,只简单抛给他一句话,“钟晚,没有尊位。”
“……”白无常惊三惊,原来面前这位是曾经的妖灵族族长,曾被尊为天帝,位居万神之上,不过现在似乎退位让贤了。
不过冥界与天界来往向来不甚密切,天界的兴衰更替与他冥界关系不大,两边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些闲杂消息还是他从一些八卦多嘴的小鬼那里偶然听到的。如今也不知道是哪阵风将前任天帝给吹来了。
“我想看一人的命薄。”钟晚大人还真是直截了当,话里话外皆是威严凛凛,“凡界皇族黎王世子黎焰的命薄。”
“黎王已经不归于皇族了,这连姓都改了不是。”白无常细细思索,冥界毕竟掌管凡界生死轮回,对于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物他还是了如指掌的,比如那位黎王,乃是先帝的幺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却也不知是怎样的罪孽深重才被从皇族里剔了名,贬去黎城。
“若是你掌管,你拿出来便是。若你没这个权力,叫你们主子出来。”这钟晚大人的语气还真是生硬半分客套都不屑给他。
白无常扫了一眼在一旁蔫了的黑无常,还好这厮还算机灵,立马就往偏殿去了。
等了一会,见幽冥司大人懒懒散散的身影从偏殿飘了出来的时候,白无常才算是松了口气。这大爷还是要大爷来伺候好了。
果不其然,这位钟晚大人的眉头又拧到了一块儿,眸光森森地盯了好一会儿那半睁着睡眼的幽冥司大人,这位司掌凡界生死轮回的冥主,就这样?就这?
衣服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地耷拉在身上,走路也没个正形,一张扮得妖冶魅惑的脸蛋倒是生得国色天香,只是这吊儿郎当的模样着实叫人看着不爽。
“钟晚大人啊——”他的尾音故意拖得老长,踱着小碎步飘到了钟晚大人的跟前,身上那股浓厚的胭脂水粉味连这位看起来面容崩得老紧实了的钟晚大人也忍不住露出极度嫌弃的神色。
“楚幽。”钟晚大人被熏得连连后退,“下回能不能换种熏香......”
“……”幽冥司楚幽大人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人家的好心好意,翘起那纤细白皙、指骨分明的兰花指,捏细了嗓子,让人听了其一身鸡皮疙瘩,“就喜欢这个不行啊?”
“黎焰的命薄。”钟晚并不打算跟他废话,将他塞到自己怀里的瓜子儿扔了回去。
“要来做什么?”楚幽眯了眯眼睛,白无常斜眼瞟到他这位大人眼中放出诡异的光,不禁替这位钟晚大人忧愁,谁知道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
他对这位不靠谱的幽冥司大人一向不抱什么期待,他唯一的期待就是就算大人浑浑噩噩,不求能有多大建树,这冥界也能风雨太平,相安无事。
多么朴实无华的愿景啊!
“不做什么,就看看。”钟晚大人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如果我不给呢?”
哟嚯,他家这位大人还真的威风,听听这小语气儿给拽的。。
看来这位钟晚大人对付此等无赖可是颇有心得,只见他掌中升起金色的光芒越聚越多,灵力运转,手腕一翻,那金色光团便朝楚幽击去,一件物什便不由自主地从他处飞出,稳稳落至他掌中。
“你!”幽冥司大人一向玩世不恭、轻佻不羁的神情上第一次出现了恼羞成怒。
“借来用用。”钟晚一脸风轻云淡地朝他挥了挥手中拿到的命薄。
他忘了这钟晚大人在天界可有活阎罗之称,其手段之狠辣,心机之深沉,意志之坚定,法术之高强三界无一人能出其左右。
单听说他利用千灵族杳杳公主的感情,灭了千灵族的执政,血洗南天门便可见一斑。这心思是有多么歹毒才会用这种损招。
不过隐约好像有听说他曾剖心做牢,情爱俱断,六根清净,连对自己都下得了这般狠手的神是万万惹不得的。
于是,想到这里,楚幽便觉得自己还是听话乖巧一点的好。
钟晚随意翻了两下,漫不经心地叨念着,“这小子活这么久啊……”
“……”
末了,这位钟晚大人倒是将那命薄完好无损地归还给了他,没说什么便又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堂堂前任天帝,这嘴脸跟盗匪徒子相差不大。
“大黑。”幽冥司大人伸了个懒腰,神态极其不爽,“打扰本大人的美容觉是什么惩罚?”
“……”白无常非常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
每每背锅的总是这位脑子不大清醒的黑无常护法,也许是当初喝孟婆汤的时候,原汁原味如假包换,记忆忘了不打紧,只怕是把智商也给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