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是个具有“扁平”性格的角色,虽然其貌不扬、身材矮小、文化不高、言行迟缓,但是却把其忠厚老实、百折不挠的性格演绎到了极致,他勤奋、执著、奉献,忠实地奉行“不抛弃、不放弃”的钢七连精神,使他能成为集团军的尖子兵,最后成为陆军特种兵的一员。但是许三多仍然具有普通人的性格,表现在他首次打死一名贩毒者后陷入极度的心理压抑之中,显得真实自然,因此观众对他的人物形象是认同的。就该电视剧而言,与许三多一起入伍的同村老乡成才这个角色,却有着较为丰富的性格,具有二重组合的性格。“二重组合的深层意义,则是指性格内部深层结构中,即人的内心世界中的矛盾搏斗,以及这种矛盾拼搏引起的不安、动荡、痛苦等复杂情感。”
成才的父亲是村长,在村里有着优越感,加上长得一表人才,能说会道。入伍后,在新兵连表现出众,被分到了钢七连。他机灵圆滑,身上揣两种烟,好烟敬给老兵,普通烟递给新兵。他有着在部队“混出人样”的人生目标和实现个人欲望的强烈动机。成才奋斗、拼命,为了什么?为了个人的抱负,为了个人的人生目标,这样的思想境界使他逐渐脱离了周围的战友。他成为钢七连的狙击手后,为了自己的美好前程,他有三次“叛离”行动。他首先“叛离”了钢七连,提出要到红三连当狙击手。离开钢七连时,除了他的老乡许三多来送他,七连没有第二个战士来送行,此时,他的思想产生了激烈的斗争,他明白这是一种背叛,是精神轨道的向下滑行。他内疚、惭愧、自责,拿着背包和行李,瓢泼大雨中久久地坐在七连门口,想用大雨洗净自己的羞愧,这是他入伍的第一次“叛离”。第二次“叛离”是他参加特种兵招收考试时,他和伍六一、许三多三个老乡自愿组合成一个组,他们山盟海誓要团结奋斗,共同争取前四名。这是个非常艰巨的考试,在两天两夜之内,行程240公里,只发给一顿早餐的定量配给,他们靠吃田鼠度日,最终来到了目的地附近。
突然,伍六一腿部严重受伤,无法行动,在最后冲刺期间,许三多宁愿自己被淘汰,也要搀扶着伍六一共同达到目标,以实际行动践行了“不抛弃、不放弃”的钢七连宗旨。此时的成才,却为了自己能够进入特种部队,在最后100米,他离开了背着伍六一艰难行进的许三多,自己冲到了终点,这是成才的第二次“叛离”行动。第三次“叛离”是成才到了特种兵部队之后,在特种兵部队专门组织的一次反恐怖行动中,由于袁朗等人的精心布置,使成才等人以为是一次真正的与犯罪歹徒进行的战斗。在行动中,成才与战斗小组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在丧失了所有依靠,防护服损坏,尤其是他明白战斗根本无望取得胜利的时候,为了顾全自己的生命,他畏缩了,放弃了继续战斗,躲到一边去了。因此,他被特种兵部队开除,回到了原部队。三次“叛离”战友,揭示了成才是一个具有强烈的个人野心、极端自私的人。对电视剧规定情景而言,具有这种性格的角色可以贯穿始终,成为扁平性格的角色。但是《士兵突击》对于成才的性格塑造却另辟蹊径。他从特种兵回到红三连五班,担负专门守护训练基地油管的工作之后,开始从灵魂深处进行自我审视。“作家在塑造人物时的艺术发现,就是要剖析出隐藏在灵魂深处的个人对外部的抗争和个人身上两种不同力量的搏斗和相互转化。有了这种发现,才能写出人物性格的特殊性和差异性,才能写出富有个性的人物形象。”
成才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和激烈的思想搏击:摔倒与自责、失败与悔恨、耻辱与教训、痛苦与经验。内心世界的搏击,恰如经历了思想的炼狱,使他翻然觉悟,跃升到新的精神境界。思想的升华必然带来行为方式的变化,成才在红三连五班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了新的业绩,他把管道守护站建成训练部队非常乐意光顾的休整基地。后来成才又第二次报名参加特种兵的选拔,又回到了特种兵部队训练基地。此时的成才已经具有克己苦干、无私奉献的精神,他在参加三军演习中的表现使袁朗大为赞赏,并决定把他留下来作为特种兵的一员。在电视剧《士兵突击》中,成才“圆形”性格的角色塑造和许三多“扁平”性格的角色塑造,都是成功的。因此,两个角色在观众中间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电视剧中经常会出现“叛徒”的形象,对叛徒角色性格的把握也是值得注意的。电视剧《汉武大帝》里的李陵,《亮剑》里的朱子明,《红岩》里的甫志高,《乔家大院》里的孙茂才,《历史的天空》里的李文彬,《浴血坚持》里的龚楚民,《夜幕下的哈尔滨》里面的冯超、刘勃,都是叛徒角色形象。叛徒是背信弃义之徒,是缺乏人格与气节的懦夫,是人们加以唾弃的无耻小人。亚当·斯密说:“我们同情英雄们对在困难之时未遗弃他们的那些忠实朋友所抱有的感激之情;并且极其赞同他们对伤害、遗弃、欺骗了他们的背信弃义的叛徒们所抱有的憎恨之情。”
电视剧作品中的叛徒形象也是艺术人物的塑造,也应该是具有丰富性格的角色,才能使电视剧的戏剧冲突更富有真实性和戏剧性。《浴血坚持》里的龚楚民在叛变之前是个英勇善战的红军指挥官,对于李德、博古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非常不满。但是,他的性格弱点已经开始显露:当陈毅要他放弃老营盘阵地时,他要陈毅给他写个字条,为今后上级追究时可以有开脱自己的理由,说明他特别在乎自己的安危;他被博古免去职务之后,在看望负伤住院的陈毅时,对于左倾路线表示了深恶痛绝的意见,但是当他被项英任命为中央军区参谋长时,他又处处迎合项英的继续“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充分显示了他投机钻营的心理;在分散突围后,他对所缴获的金银财宝都坚持要自己保管,说明他开始盘算自己的退路了。这些表现使龚楚民的形象性格塑造,具有“单一的杂多”的特点。歌德曾说:“人是一个整体,一个多方面的内在联系着的各种能力的统一体。艺术作品必须向人这个整体说话,必须适应人的这种丰富的统一体,这种单一的杂多。”
龚楚民在看到红军失败后,对革命事业丧失了信心,于是他投降了敌人。对于一个出卖战友、卖身求荣的叛徒来说,为了在“党国”面前效忠,为消灭红军游击队而千方百计不遗余力,这是符合叛徒心态的。许多电视剧为了表达对叛徒的鄙视与愤恨,过分放大了叛徒在敌人阵营中的地位和作用,《浴血坚持》在故事情节的处理上也有类似的情况。自从龚楚民叛变革命后,他就成为指挥白军剿灭红军游击队的核心人物。白军对他言听计从、无限信任、大胆使用,从而使电视剧的故事情节发生了有趣的转变:红军游击队实际上是与龚楚民的叛徒集团进行生死搏斗,非常具有反讽意味。龚楚民角色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异,一个在红军时期处处为自己盘算的人,到了白军那里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坚定的“反共斗士”,最后死在“剿共”的战场上。类似的角色还有《夜幕下的哈尔滨》里的冯超和刘勃这两个叛徒,他们在干革命时贪生怕死,怕被敌人抓起来杀掉,反革命时却矢志不移,莫非他们就不怕被共产党消灭掉?可以看出,对于这类角色的性格塑造还存在“脸谱化”的痕迹。
第三,对于角色动作的准确把握。演员创造角色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对角色动作的准确把握。黑格尔说:“戏剧的动作在本质上须是引起冲突的,而真正的动作整一性只能以完整的运动过程为基础,在这个运动过程中,按照具体的情景、人物性格和目的的特性,这种冲突既要以符合人物性格的目的的方式产生出来,又要使它的矛盾得到解决。这种解决必然也像动作本身一样既是主体的,又是客观的。”
戏剧动作主要指演员在规定情境中的形体动作、表情、对话、独白等为推进剧情发展而进行的表演,演员对于戏剧动作的准确把握是否到位,也是判断电视剧质量优劣的关键。电视连续剧《潜伏》中孙红雷在饰演余则成这个角色时,对其角色动作就把握得比较准确。这是一部以反映潜伏在国民党军统内部的我党地下工作者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具有高密度故事情节的电视剧叙事特点:悬念迭出、节奏快速、动作性强、对话简练、突出电视画面叙事特性(以全景、中景、近景、特写画面为主,大场景较少)。戏剧动作主要体现在剧情场景的设置上,“场景是指在某一相对连续的时空中通过冲突表现出来的一段动作,这段动作根据至少一个具有一定程度的可感知的重要性的价值改变了人物生活中负荷着价值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