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下,湍急的溪水在搅动,逐渐形成一个黑不见底的旋涡,
一阵冷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冷。
连方杨如今的身躯,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贾师兄!”方杨大声喊道。
后方的道路上,是一片不见尽头的黑暗。
即使放出意识,也察觉不到一个人影。
方杨瞳孔收缩,有种强烈的危机感压在心头。
自己分明听到了贾元芳的惨叫,可回头,却没了对方的身影。
怎么回事?
是魇鬼吗?
他神情警惕,察觉到事情的诡异,
若真是魇鬼作怪,能不惧怕自己,恐怕是跨越低级的鬼物。
“方......方师弟,帮帮我......”耳边,一阵声音传入,痛苦艰涩。
声音并不是通过空气为介质发出,
似乎就是凭空就响起在他耳边。
这是传音入密。
“贾师兄,你在哪?”方杨皱起眉,高声道,他意识又一次探出,却仍旧没发现贾元芳的踪迹。
“别找了......你被困在幻阵里了,应该是螺生鬼......我脚踝被它拖住了,嘶~”贾元芳最后发出一声抽冷气的声音,像是在和鬼物做斗争。
“螺生鬼?”方杨对这个世界的魇鬼并没有太多涉猎,这个新名词,他很陌生。
“这东西擅长隐秘和幻术.......你小心、小心周围的树、石柱、桥墩之类,都可能是伪装,我被这东西阴了把。”这次,贾元芳的声音缓和了很多,应该挣脱了舒服。
“伪装?”
他话音刚落,方杨就觉得脊背发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两米,多出了一颗折断的乔木,横梗在路中央。
先前意识外放查探时,这东西自动被他忽略掉了。
乔木上的树枝开始疯狂生长,延展,伸长.......
渐渐的,到了他的脚下。
方杨反应过来,想要施展大瞬息躲闪,可已经来不及。
水蛇般灵巧的树枝攀附而上,紧紧缠住了他的双腿。
随后,
啪!
一股巨力涌来,好像有几匹失控的劣马,瞬间发力,几欲要将他的双腿从肢体上撕扯下来。
刺啦~
随着一声裤管破裂的声音。
方杨的双足直接从大腿根部被硬生生拽了下来。
“呵......呵呵......”
那截乔木,发出了一串好像诡计得逞的阴笑。
失去平衡,方杨瘫倒在地,但很快,他就用真气拖住身躯,保持直立的姿势。
他的目光冷冷地看去,
脸上没有表情。
两截真气化形的假肢又在他身下凝聚起来。
“乔木”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夺去的那两条大腿,此时却轰然间炸开。
方杨的真腿并没有从胚壳中长出,这只螺生鬼显然是失算了。
土石纷飞间,厚重的烟尘在爆炸点掀起。
“晦气。”看着下身原本好好的裤子,现在变得稀碎,方杨皱眉暗骂了句。
直接向着前方的黑暗一角,一指点出。
霎时间,幽深的竹林里炸开一道红色炽光,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半径五米的深坑。
一声惨叫,坑洞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
浑身青紫,三角形的脑袋,眼睛鼓瞪得如铜陵,
身躯似人,长有双手,只是五指间,像鹅掌般有一层蹼连着,手臂下方接向肋骨的位置,长了一对胸鳍。
下肢,则似软体动物,一滩烂肉,可以随意扭曲、变形。
那里出现了多处创伤,渗出点点青色血浆。
显然,刚刚缠住方杨双腿的树枝就是这螺生鬼幻化的。
方杨感知探出,从这魇鬼的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太过强大的负能量波动,虽然超越了低阶,但也强不到哪去。
“胆子到不小!”
那只螺生鬼意识到方杨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存在,发出一声嘶厉的哀鸣,下肢扭动,托起上身,飞速向溪水里爬去,
样子很狼狈。
方杨没有要补刀的打算,拍了拍手,
收功!
周围的世界开始像是镜面崩碎一样,扭曲着。
幻阵消散了。
黑暗里,方杨的意识一直是扩散开的,
他发现石桥下出现了贾元芳的身影,
他的半只手死死抓在石桥一侧的柱子上,另一只手则执着短匕。
身下,有无数双黝黑的触手,拽着他的双腿,想要把他拖入水下的旋涡中。
但随着幻阵散去,这些触手也开始一点点收回,没入水底。
见到这一幕,方杨定神了半秒。
忙施展大瞬息术,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自己的裤子和长靴都被魇鬼绞碎,现在暴露在空气中的,是真气幻化的假肢,自己的形象让他看到了,那定会引来对方猜忌。
想想还真挺气人,如果能去把对方拉上来,再顺便讲述下自己击退魇鬼救了他一命,肯定能收获一波丰厚的施恩点。
权衡利弊之下,方杨觉得还是隐藏身份更为重要。
……
大瞬息愈发纯熟,他现在几乎可以做到,一个呼吸间,就能横移出百米远,短短两分钟,就到了灼幽殿外。
因为邪灵苏醒的事情闹大,现在这附近基本都没有弟子看守,所以方杨没有隐匿身形。
一如往常,他推开了大门。
只是殿内景象映入他眼中的刹那,方杨还是忍不住愣了愣。
大殿里有几簇烛火亮着。
离开的时候殿内并没有火光,这里一直都是昏暗着的。
显然是有人来过。
“回来了。”
方杨将视线延伸,
就见高大的蛮乌神像下,一名女子跪坐在蒲团上,前方供桌上有她新换上的香火。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招呼了一声。
是燕九月!
方杨身躯僵硬了下,没料到对方居然会忽然造访,
最关键的,还刚巧撞见他不在殿内。
“在宵市玩得可还尽兴?”
燕九月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功夫,她还朝着神像轻轻作揖。
“你监视我?”方杨眼角跳了跳。
让他很烦躁的,
也不明所以的,
他自恃做事周密,谨言慎行,可在对方面前,始终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你失约了。”燕九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本想待你回来就动手,把你彻底除去。”
“可为什么又放弃了?”方杨冷笑,并没有被她的话震住,而是劲量维持自己的气场。
“你救了贾元芳的命。”
“那我到是幸运,恰逢做了件好事,反倒意外救了自己。”
“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做证保司吗?”燕九月站起了身,把手里的三炷香插在了贡台上,缓缓转过脸。
她对方杨的这一系列举动充满了好奇。
“助人使我快乐!”方杨不咸不淡地回答。
燕九月哑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过了半分钟,她摇了摇头,懒得再对这个问题进行深究,转变口吻道:“我想你也看出来了,道院里看似平静,其实到处都是污秽,极夜就要到了......”
“嗯?”她忽然蹦出的这番话让方杨有点莫名其妙。
“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三个月后,我可以让父亲不杀你,还能放你下山,到时候是走是留,随你心意。”燕九月眼帘轻抬,表情变得异常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