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警卫团找到了伯明翰与他的战车。
此时的伯明翰矗立在茵图叶丽广场上,他仰望着辛那赫里布大瀑布,注视着先王的雕像。
夕阳挥洒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在在黄昏中被无限地延长,显得如同深渊一样黑暗。
如同雕像般的伯明翰与这一切组成了一幅血与黑暗的绘卷。
伯明翰与他的剑令人望而生畏,那个号称云集精英的薄暮骑兵团竟无一人敢上前去。
伯明翰站在战车的车舆上,微风拂起,他身际的火与黑雾微微起舞。他向远处的辛那赫里布像伸出了他的右臂。
如同要从那雕像伸出的,象征垂怜众生的手中接过某种东西。
一切仿佛静止,只有拂动的花草与伯明翰身上的流溢的雾焰还证明时间的流动。
伯明翰的手中,渐渐出现了一柄军旗的旗杆。他将旗杆高举,并对其垂头默祷良久。
亡灵归来的伯明翰无疑拥有着原先的心智与意念,以及他那永无忘怀,甚至于阿波斯克堡殒命时都不忘呓语。
“天佑,玛丽瑞塔!”
无旗的旗杆与舆底碰撞的沉郁之声如同一阵雷霆,黑雾四溢,广场的地面被一种如同潮水一样的黑色物质掩盖,先如黑洼,再如黑潭,继而如黑泊。
从其仰身而起来数位讼曲者,那正是史诗的真正吟诵者。
不知其数的讼曲者从黑泊中仰身而起,祂们皆形色秀丽,身着白袍。祂们的长发凌空飞扬着,浑身上下尺素不染。
这些如同神使的讼曲者开口启唇,引吭高歌。
“天佑玛丽瑞塔!
为了她的人民;
恫瘝待抱,忧煞路叟”
黑泊渐渐泛起微澜,继而开始翻涌沸腾,从中浮出一片战争的遗迹,渐成规模后,其中尽是断剑、残戟、马骸、人骨。那便是黄昏骑士团。
“他们需要别的土地,
因为天空让禾苗干枯;
他们需要别的河流,
因为大地让洪水肆虐;
他们需要别的王冠,
因为蛮夷让他们受辱;
他们皆已死去,如今尽要归来。
铸造剑戟,旌旗如林;
拼凑铠甲,秣马厉兵;
扬蹄绝尘,冲坚毁锐;
我们不得不染指,
世上这诸般肮脏!”
那一切的破败颓残,所有的遗迹都在燃烧的磷火中重生,黄昏骑士们的骨肉重塑,断兵再铸,死去的战马重新站立而起,就连伯明翰手中的战旗,也在升腾的火焰中重织。
“圣王辛那赫里布,
保佑他的骑士,
垂怜他的子民,
黄昏时出征,
无数个黄昏后归来!”
骑士们弥散着黑雾,重新拾起武器,乘上战马,他们痛苦地嘶吼,伤惋地悲鸣,火般地燃烧。他们奔腾着,扬尘而去,尽高呼着。
“在一个黎明,
让你的子民受益,
令我等蒙冤受枷,
为的是,
天佑这玛丽瑞塔!”
黄昏骑士团从普罗迪科斯学院冲出,飞驰于赫里的中央大道上,摧毁着阻挡他们的一切。
驻守赫里的薄暮骑兵团未来得及作出相应部署便匆匆应战。他们的武器几乎没有对这亡灵般的军团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他们一拥而上,被黄昏骑士团冲击一下便作鸟兽散,不到一个小时内,赫里的驻留军团便已损失半数以上。
现在,仅剩一支薄弱的兵力在城市的最东际驻守,他们要守卫这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伯明翰以及他的军团突破这里,这些怪物只要再越过一片山脉便可以进入艾登莱斯平原。
那里将是黄昏骑士团最好作战的区域,同时,进入平原后,以马匹的速度,仅需四日便可到达帝都奥克托里斯。
“无论那个骑士团是否能攻破帝都的防线,只要它们拿着剑到达了奥克托里斯的墙下,那都将成为帝国的耻辱,这也是我们薄暮骑兵团最严重的失职。所以就算是死,我们也要守住赫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名金发的年轻男子如是说道,他拄着剑,秀气的面庞不失坚毅之色,他严辞拒绝了梅尔卡的放弃防线的计划。
梅尔卡皱了皱眉,几个小时内所发生的事让她的额头拧作一团。
“皮尔·帕梅森左副团长,我当然知道帝国的荣誉至高无上,军人的责任不得易改。但是,一旦我们失去你们这防守赫里的最后的力量时,这座城市将脆弱不堪。通往帝都的路程几乎没有兵力驻守,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黄昏骑士团早已到达了皇帝的脚下。”
“那究竟如何是好,让我们袖手旁观么?”帕梅森有些歇斯底里。
“就算你们阻止了黄昏骑士团,只要他们还在赫里,市民与学校的学生都随时有生命危险。他们才是宝贵的财富。所以我们做的不是阻止黄昏骑士团,而是将他们引出赫里。”
“什么?!你疯了么,梅尔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帕梅森呵斥道。
“我没有疯。”梅尔卡坚定地说。“我的目的,是做一场冒险,无论是赫里还是帝都,都能守护的办法。”
“怎么做?”
梅尔卡叹了口气:“这是场极有可能失败的冒险。黄昏骑士团无疑是草原上势不可挡的牛群,任何阻碍他们的行为无异于螳臂挡车。所以不能正面迎击,而是应促机而动,你们要跟踪、掌握,甚至牵引和骚扰那个恐怖之物,以争取援军到来的时间,这样帝都就有机会不被正面攻击。”
帕梅森冷静了下来,他思量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而且,我还需要位贵人相助。”
“谁?”
“贵骑兵团正团长之助,那位大人前几日刚离开赫里,只要派遣信任的人,应该能及时找到。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这是取决这场危机,不,战争的胜利的根本。”
“这……”正值帕尔森踌躇之际,远远的那边已有雨点的马蹄声传来,没过几秒,黄昏骑士团那林立的长枪与交织着缠绕黑雾的旌旗已然若隐若现。
“没有时间了,帕梅森,请马上做出决定。”
所有人都听到了黄昏骑士的嘶吼声。已有人两股战战。
帕梅森咬了咬牙。
“薄暮兵团全员放弃防线!向敌军行进方向的两旁撤离,争取用火器攻击!”
所有人迅速向道路两旁撤离。黄昏骑士团即刻席卷而过,几名行动缓慢的士兵瞬间被黄昏骑士的利剑与战马的马蹄碾碎。
士兵们徒劳地用火器攻击着,子弹射向这片铁海,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黄昏骑士团就这样飞驰而去,它们掀起的扬尘高荡天际,被风带回赫里,落在人们的身上,令所有人的心头蒙上阴霾。
帕梅森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但他还是立即振作起来,他集结了士兵,并转述了梅尔卡的计划。
“士兵们,作为副团长,我让许多人白白牺牲,这是我的罪过,现在的我们无疑是残缺的狼群,但即使是残狼,只要在死亡殆尽前也不能放弃追赶猎物,为了帝国与他的人民,我们死也要将带血的牙齿留在他们身上。”
帕梅森激昂地演讲着,他拔出了自己的剑。
“若是你们还是薄暮的骑兵的话,就带上你的剑与枪,与我去追赶那群怪物。”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受到了鼓舞,他们翻身上马,帕梅森见状舒了口气,他翻身上马,在马背上写了一张纸条。
“我们的大团长就在那布拉的火车站停留,不过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士兵去派遣寻找那位大人了。”他将信递给了梅尔卡“梅尔卡女士,这是我信任你的证明,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梅尔卡点点头,帕梅森见此便纵马离开,与他的士兵们一同踏上了追赶黄昏骑士团的路程。
梅尔卡将那封信交给了一旁的艾略特。
“我必须处理赫里与学院的事,这儿已经糟得过头了。艾略特、翼,救援的事情就交给你们,找到,并尽力帮助那位大人。记住,动作要迅速。”
艾略特接过那封信,并谨慎地收了起来。
不过她依旧疑惑于这个神秘的团长为何能左右这个事件的局势。
艾略特与翼只好即刻动身,他们选择了乘坐轻轮,花费了半天时间,从海上抵达了海峡以北的那布拉港。
他们连气都没喘便冲向了那布拉车站。
车站几乎空无一人,除了形单影只的售票员与几位昏昏欲睡的乘客外,没有他们要找的“贵人”。
艾略特显得有些急切,翼也亦然,他们询问者那个坐在栏窗户中的售票员。
“请问你最近有没有一位叫崔斯塔的人。“艾略特问道。
“武器应该是托运的。”翼说道。
“应该是前天到达此处。”艾略特将头向前伸了伸。
“那我现在肯定没走,但在这里。”翼也把头伸进去。
“是位尊贵的人,至少气质不凡。”艾略特形容着。
“你就没有一点印象吗?”翼焦急地拍了拍窗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要不是窗极狭小,这位售票员肯定会担心自己被这二位吃掉。
正在焦躁的二人吵嚷之际,一个人悄悄地走近了他们。
“二位不觉得你们让这里变得十分吵闹么?”
那声音平和而不失威重。
艾略特与翼连忙将身子从售票口抽出转过身,以至于他们差点磕破了头。
那人身着制式风衣,戴着一顶礼帽,遮住了脸。她拿下了那顶礼貌,开口道:
“崔斯塔,是么?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