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乡亲父老!凡肆酒楼今日开张,酒水全免,饭食免半!来来来,捧个场了来!”
领头的伙计吆喝的出了一头细汗,身前的薄衫也有些透了,结实的肌肉泛着油亮的光,倒不只是这六月的天儿热,大半原因还是因为自家的老板娘失了行踪。
“这再不来,大红绣球系在店门口,没主人家剪这可怎么开张啊……”
“莫急。”
门庭前嘈杂的人群中猛的传到伙计耳朵里一声清响,伙计像是得了救一样。
“掌柜的!”
却看不见人?
“救我!”
破了音的哀嚎掩埋在酒楼门口的人挤人里。
“没听见那小厮说吗,酒水全免,饭食减半!”
“我可从这酒楼搭建的时候就想着过来占个便宜了!”
“害,不都是趁着婆娘不留神出来吃酒的嘛。”
“玄一,你再不给老娘现形,老娘让你这一辈子都在这铁竹木上动弹不得!”
人群里卯足了劲儿磕竹棍的声音还没发出声就被淹了过去。
下一刻,却都纷纷张大了嘴巴看天上腾空而起的白衣公子,没人再敢出声儿。
白衣公子空中虚踏两步,便是把怀中之人安稳放在了店门前的青石板上。
“我这头都让你震晕了。”
女子没应答,一身红衣着身,衣摆用彩线绣了密密的五彩图样,腰部束起来盈盈一握,头上的金步摇也随风发出脆响,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唇若红樱不点而红。
照理来说本应是个曼妙女子,手里却拿着个半人多高的铁竹木竿,这脸明明看着还不足十八九岁的模样,却是像极了年过花甲的老人家。
“安静!”
堂前的乡里们都傻了眼。
开这酒楼的不应该是大腹便便的老头儿么?
或者戴着个高帽的矮子?
再怎么,也得是个脸上长个痦的吧?
怎的是个这般好看的女子?
一时间竟然都听了她的话,谁也不敢吱声。
伙计这才心里有了谱儿,默默退到了一旁,暗笑自己捡了便宜,谁家掌柜的能有他家这位长得貌美可爱。
铁竹木敲击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叩叩声让她满意的很。
“咳,鄙人不才,是这凡肆酒馆的主人—苏南风,今日六月初六,第一天开张,让我先来给各位讲讲这三层楼。”
苏南风背过一只手去,左右踱步,像极了书塾里的老夫子。
“这一楼,食百味。”
“这二楼,品美酒。”
“三楼就有意思了,专做解惑这档事儿,还有,咱楼里的小厮,虽说都长相俊朗,但若是出手调戏,出言调情,那可是要另收费的。”
苏南风说完自认为措辞严谨,并无不妥。
她自己是听不出自己的毛病的。
“都听明白了吗?”
“酒水全免,饭食减半是真的吗!”
刚静了不到半刻钟,又乱哄哄成了一团。
“快点的啊,不剪绣球干啥呢!”
“正饿着呢,偷溜出来喝点儿我容易吗我们!”
凡人当真是不好沟通,这美色当前也稍稍逊色了几分……
苏南风只得摇了摇头,提起竹竿在缎子上轻轻一划,随着剪绣球仪式结束,人潮登时就涌入了楼里迅速占好了座位。
本来清清冷冷的酒楼瞬间就注入了满满的烟火气。
各桌点菜要酒的声音,唠着家长里短的体己话,苏南风揪着身旁玄一的袖子坐进了柜台里。
就这样托着腮顺着视线望过去,能看全一楼厅堂,苏南风突然就开始感慨起了这凡间的热闹。
玄一笔直的立在苏南风身后,看着她小脸儿上泛起的笑容,忍不住调侃。
“也不知是谁,在那女床山上待了千万年,也不说出门,这养了十几年孩子,倒是有心思来这儿开酒馆了。”
“玄一啊玄一,你就庆幸你有张好看的脸吧,不然姑奶奶当初才不会捡你,更不会留你在我竿下。”
苏南风故意扭了话题,若是让玄一知道了她是感应到了那孩子身上的气息,知道他在这巫咸国内,这才来的,岂不是要被笑话个几百年了?
玄一也是知趣,瘪瘪嘴不再张口,懂得自然懂。
“去。”
“干嘛去?”
苏南风竹竿硬生生敲在了玄一腿上,把他往外赶。
“去干活儿啊!不然姑奶奶白养你?快去!”
“啧啧,凶巴巴,还碎嘴子,没人要,没妖疼,白长这看着可人的脸蛋儿了。”
她这店里,伙计几乎都是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有在路边饿昏的,让她给碰到,有在人群里被打的,被她给救起,人多了,自然就得给他们找些事做,她可是飞奔千里回了趟老家,从罗罗鸟那儿抢来了不少宝贝,这才当了钱银,开了这家酒馆儿,从此也算是在这巫咸国脚下落地生根。
这一路上她也不好过,能拉一个算一个,总不能让底下那黑面鬼捞些心善受苦的人。
话虽这么说,但相貌一般的救了便只是救了,行了善事,好看的愿意追随于她的她便都留了下来。
“掌柜的,后堂掌事师傅急着喊您过去呢!”
刚在酒楼门口吆喝声最大的那伙计阿景从后门打了个趔趄紧赶慢赶喊着苏南风。
苏南风冲着大堂抬抬手,站起身来,这小伙子最是肯干,周身肌肉也算是练的最好的。
入了后院,又是一番景象,各种花草簇地而放,墙边移栽了三五棵文茎树,上的枣儿结的正旺,偌大的池里养着不少鱼儿,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见有的带翅膀,有的带脚的,这可都是宝贝啊,连这池水都不是凡物。
“拾子由!”
厨房里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只见门口处先是伸出来个大勺,冲着喊话的方向就扔了过来。
苏南风条件反射一竹棍就把大勺的底儿给捅了个窟窿,拿在手里一阵扼腕叹息。
“苏南风!”
好在苏南风有先见之明,先是偷偷往厨房里探了一眼。
好像也是知道拾子由为何气恼了。
一身粉衣长袖的拾子由立着七尺多高的身子直围着灶台转,每出一道菜他就要揪一根头发下来藏于碟底,眼看着就要秃了,身旁的一个厨子两只手不够用,扎耳挠腮的把自己不受控制的另外两只手死死按了回去,还有直接放出来自己四只蹄子的,忙的热火朝天。
“怎么了这是,第一天开张,自然是有些忙的。”
苏南风笑呵呵的赔着笑脸儿,伸手把已经坏了的勺子又递给拾九。
“当漏勺,漏勺。”
“你把爷堂堂食梦貘从云彩上拉下来就是为了给你做饭,帮你赚这凡间的臭钱?!”
“这不是事出有因嘛……”
“事出什么因!你跟爷说的可是来人间吃香喝辣穿金戴银!爷打扮的这么好看你让爷在后面受着炉灶气,还揪头发?爷这才一天就秃了快半边了!”
苏南风竹棍先进门槛,试探着走到拾子由身边,确认安全过后,这才敢揽住他的肩膀。
拾子由低头看了苏南风一眼,不想搭理,截住接过小弟要往出送的盘子,咬咬牙又揪了根秀发下来,心疼的直咧嘴,这才把盘子又放到堂口。
“爷这秀发可是宝贝,一根难求,可是安眠的好物,多少人求着盼着我都没舍得,今儿搁你这儿算是霍霍完了。”
“是是是,此乃小女子荣幸,竟让子由大爷屈就,今夜把酒言欢,慰劳您老,可好?”
拾子由这才脸色好了些,他是知道苏南风子串山走海的那年,搜罗了一堆好果,用的都是瑶池最纯净的雪水,酿了好几坛果子酒,都是上品。
“这还差不多,那尚付肉你去跟他们说,不卖了啊,剩两只留着开荤用,再吃估计今晚这钟黎城就都别睡了。”
“好嘞好嘞,爷忙着,小女子前面招呼客人去了啊?”
苏南风把拾子由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抖了下去,快步逃到了门框边。
“各位都辛苦了,等晚上我好好犒劳大家!”
显然都忙得不可开交,点点头表示知晓了,然后又埋头继续,苏南风眼看着三头六足六翅的尚付被拎起来去了两头四足四翅砍吧砍吧被扔进了炖鸡汤的锅里。
“都是好样的,哈哈,哈哈哈……”
谁让这尚付长了一副鸡的模样,味道又鲜美,食之令人精力充沛呢,这多出来的鸡脚鸡翅还可另做食材,何乐而不为呢。
进了前堂,已经是座无虚席了,菜品也陆陆续续上来了,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让着厅里的温度又升了几度上去。
“怎么样,客官可满意?”
苏南风挑了一对年轻的少男少女,毕竟那姑娘长得甚是可人。
看这桌上,鸡汤,鸡翅,梅炖横公鱼,甜点还要了文茎蜜枣,啧啧啧,都是大补之物啊……
那年轻男子吃的涨红了脸。
“甚好甚好,掌柜的,你家这些菜品都好吃的紧啊,好似还有提神之效?吃完神清目明,甚是畅快!”
苏南风瞄了一眼两人在桌下紧紧相握的手,又看了看姑娘脸上的娇羞霞红,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用谢,好吃您再来~”
再不走怕是要笑出声来了,苏南风小碎步回了柜台里面,顺手拿了份菜单仔细端详。
这菜名后面……
是不是添上功效会比较好些?
免得……
罢了,看破不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