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两年前,他还瞧见同那什么姑娘游湖呢!
罢了,终归是旁人的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不知是不是被席家公子成亲的消息给刺激到了,一路上竟也不东瞧西看了,不过一会儿便到了燕子回楼门前。
还未靠近,远远的便瞧见门前络绎不绝的人,单看这阵势,比凤栖楼门前还要热闹两分。
兴致索然的屈小侯爷,一看这阵势,顿时就来了兴致:“竟不知这燕子回楼如此热闹。”
一旁的成铭收起扇子,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屈青宇虽没来过,他却是和吴晋来过两回,故而解释道:“这会儿入场听戏,正是人多的时候,也不枉这长安三绝的名声。”
闻言,屈青宇但是好奇了:“只听说长安两绝,何时来的长安三绝?”长安人都知道,长安城中有两绝:一绝是醉生坊的酒,喝一口回味无穷;这第二绝嘛,乃是凤栖楼的姑娘,天上人间不外如是。
从未听过有什么第三绝?
何时添上的?
成铭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前两日,你抱了醉生坊的两坛酒,醉生梦死的那会儿,城门口说书的,便把这燕子回楼加了进去,现如今,长安城中已是三绝了。”
闻言,屈青宇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三绝倒也不错,至少比两绝听起来好听。”
“倒是有几分道理。”成铭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领着屈小侯爷往燕子回楼中去了,毕竟来过几回,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屈青宇说者无心,殊不知,正和那说书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添上这第三绝,不为其他,就为了念起来顺口。
不信您听听,长安三绝长安三绝,是不是比长安两绝顺口多了,听起来也体面不少。
两人还未靠近,便被门前迎客的班主瞧见了,本就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这回儿瞧见了两人,就连身上的肉都跟着晃了几晃,对着身后粗粗的交代了两句,当即就笑颜如花的迎了上来。
人还未靠近,两只带着大金扳指的手,又短又肥,在胸前拱了拱手,跟拜菩萨似的,肥的都合不拢了。
“成爷,好久不见,这位是屈小侯爷吧,见过小侯爷,两位是来听戏的吧,来来来,两位里边请,给您备上好雅间。”可见是个会说话的。
屈青宇这人,虽然富贵出生,却是个不计较身份的,只要合缘的,管他是叫花子还是富贵家,都能说上两句话。
这燕子回楼的班主虽说谄媚了些,毕竟出门在外,讲究的就是和气,屈青宇也还礼拱了拱手:“多谢班主。”
班主见状,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招呼的愈发热络了。
屈青宇没来过燕子回楼,一路走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一路看下来觉得和旁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大了些,规整了些。
中间搭了戏台子,四下都是桌子,其间围了不少人。
眼溜的看见是屈小侯爷,赶紧让人往雅间领了去,楼上便是班主口中的雅间,专用来挣达官贵人们的钱。
班主是个人精,知道瞧见屈青宇往什么地方多看了两眼,当即就解说了起来,事无巨细一一说了个遍,直到晃到了雅间门口,都还没说完。
说起来,屈青宇这种风月场里混迹的人没逛过戏楼,说起来您可能不信,但这事啊,却是实打实的。
这事追根溯源,还得从屈青宇她娘说起,她娘爱听戏,每年都要请人去府唱两回,打小就听这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虽说是母子,却没遗传到他娘这方面一星半点的觉悟,跟他爹一样,一听就爱瞌睡,故而,对这戏楼着实没什么好感。
不过嘛,最近实在是吴晋在耳旁念叨的厉害,说燕子回楼的君莫问如何如何的好,加之这些年府上请人唱戏的时候,他都早早的避开了,厌恶之情也就淡了不少。
所以说,今儿来燕子回楼听戏,也算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
不过,听戏嘛,也就那样,屈小侯爷真正感兴趣的,是传言里的那位君莫问君姑娘。
两人在班主的指引下进了雅间,屋子布置的尚可,跟楼底下的哄闹比起来,也称得上是天壤之别。
屈青宇是个不讲究的,只要他觉得有趣,便是你只给他根凳子也关系。
成铭便讲究了些,四周打量了一遍勉强点了点头,班主见状,当即就咧开了嘴,刚摆设出来的屋子,自然是满心自豪,又把其中的好处和艰辛说了一遍。
屈青宇兀自坐在一旁,看楼底戏台子上的人,耳旁全是班主喋喋不休的声音,扰的人心烦,转头去看,只见成铭的脸色也不太好。
屈青宇丢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拍了拍手,略过喋喋不休的班主,直接走到成铭身旁:“戏都开场了,还楞着做什么。”
不由分说的便把人拉到桌前坐下,成铭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滔滔不绝的班主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告辞出去了。
班主走后,屈青宇忍不住打趣:“这班主对你倒是热络的很。”
成铭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平日里和吴晋一道来,都是他在应付,却不想这班主如此话多?”
说起吴晋,屈青宇倒忍不住疑惑了:“吴晋他家老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将他防的这般紧,许久都没见过了?”
提到吴晋,成铭的脸色终于才好了过来:“他爹最近身子不好,听说有位莱阳县令的门生要来看他,当年和他还做过几年同窗,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防的紧了些。”
屈青宇点了点头,笑道:“吴晋本来就跟咱们不一样,当年若不是结识了咱们这种纨绔子弟,说不定已经是前途辉煌了。”
这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却也是实话,吴晋当年被他爹逼得紧,整日坐在书桌前痛不欲生,日积月累的,虽没什么大学问,好歹比他们有出息。
不过嘛,这天性压抑久了自然就压不住,碰上了屈青宇他们这一众人后,可谓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顿时就解放天性了。
成铭听他言语之中竟还有些难得的感慨,当即拉过话头:“不是听戏的吗,怎么扯远了,来,听戏听戏!”
楼下满堂高坐,热闹极了,台子上绯袍玉面的祝英台遇上老实本分的梁兄,十八里相送,又气又急,一副的小女儿姿态偏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表。
“好!”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随即众人都跟着叫。
喝彩并着掌声,震的耳膜都疼,皇帝过寿都没这么热闹。
屈青宇手里的桂花糕都差点被吓掉,盯着台上绯袍玉面的祝英台,欲说还休的姿态拿捏的炉火纯青,连屈青宇这种风月场上的人,都忍不住来了兴致:“这就是君莫问?”
成铭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一副看戏的语气:“怎么,瞧上了?
“哪能,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人。”低头喝了一杯茶水,怎么看都有股子心虚的意思。
“她呀……”笑着叹了一口:“你就别想了。”
屈青宇心里本没这层意思,他虽风流了些,也不至于见着人就往上扑,也得是合心意的才行。
可如今,听成铭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有意思了,再拿眼去瞧台上的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虽然样貌被厚重的脂粉盖被子住了,但屈青宇一眼就瞧出来了,便是洗净铅华,也绝对跟绝色沾不上边,最多只能算是顺眼。
“这话又怎么说?”着实瞧不出哪点出众,不知成铭何出此言。
见屈青宇眉眼间满是疑惑,成铭反倒没义气的笑得越发有深意,许久才悠悠道了句:“高岭之花,不是咱们这种凡夫俗子能折的。”
话虽如此说,语气却有些耐人寻味道,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
闻言,屈青宇越发觉得有意思了,丢下了手中的桂花糕,往前靠了靠:“高岭之花?怎么个高法?”
成铭顿了顿,许久才蹦出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罢还忍不住点了点头,显得自己多有才华似的。
屈青宇眼睛亮了亮:“哦~那是得好好会上一会了。”
脑海中不由的搜罗起传言里的君莫问,只听说,燕子回楼的当红花旦君莫问,有一段坎坷的身世:
这位君姑娘福气薄,出生在贫苦人家,上头还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兄长,父亲又是多病身子,一家老小的衣食,都落在了还算强悍的母亲身上。
可妇人家没什么养家的路子,时常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君莫问七岁那年,一场大雨又碰上山洪,她娘出去买菜时被埋里头了。
隔了几天,人掏出来时,嘴里鼻子里全是泥土。
这日子眼看着就要过不下去了,便只好跟着兄长满城找活计,都是半大孩子,没人敢要,也担不起这个责。
一时间,过的比那些花子还不如。
那日,恰好遇上外来的戏班子招人,家里人商议着送她到戏班子里谋生,说的好了,是为她日后的生活打算,说的难听了,就是卖女儿。
父亲和兄长商量的时候,她在院子里听得真真儿的,什么话都没说,眼泪一抹,转身就去了戏班子,一锭拇指大的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回去把银子交给她爹后,就跟着戏班子走了。
碰上这么个身世,性子孤高内敛点倒也是情理之中,看着戏台子上的人,胸襟宽广的屈小侯爷如是想到。
“你若不是真心,便别去招惹人家了。”在风月场中,比屈小侯爷没好到哪里去的成铭,竟难得的说了一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