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外伤,只要好好换药很快就会恢复,但是他们脑部受到剧烈震荡,现在出现严重的精神失常,所以需要留在这里治疗。像这种病人,痊愈的可能性不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罗珞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知觉地站在精神病院白色的病房门前,呆呆地从窗口向里面看去。她的父母穿着宽大的白色病服,面色呆滞地一个蜷曲在墙角,一个坐在床上。护士帮她打开病房的门,低声对她说:“也许你能给他们一点刺激,不过要小心。”
罗珞发着抖走进病房,慢慢蹲在呆坐的妈妈面前,眼泪夺眶而出:“妈……”
妈妈恍若不闻,没有焦距的视线只是盯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僵硬迟钝。
“妈!”罗珞发疯似的大叫着晃动着她的身体,但是她还是毫无反应。
罗珞转身冲向床上的爸爸,泪流满面地抓住他的胳膊叫着:“爸!你说话啊,你们都是怎么了?”
爸爸遥远的目光缓缓收回,终于聚焦在她的身上,却只是露出牙齿,苍白的脸上呈现一个白痴的笑容。
罗珞崩溃痛哭起来。
护士急忙跑进来:“罗小姐,请你平静一下,不要惊吓了病人。”
走廊上已经有好奇的病人探头探脑地嬉笑。
罗珞歇斯底里:“惊吓?!你看到没有?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两具根本没有灵魂的躯壳!他们……”
罗珞觉得急火攻心、眼前一阵发黑,晕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生诊室的沙发上,全身极度虚弱,精神恍惚。
医生看到她醒来,忙拿了杯水送过来:“罗小姐,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罗珞无神地看他一眼,接过水杯。
医生叹口气说:“罗小姐,请冷静,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
罗珞呢喃:“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你的父母从中心医院送过来时就是这样了,完全丧失意识,目前他们还没有发狂的现象,但是情形反常,所以需要留在这里观察治疗。”
“反常?”罗珞缓缓抬头。
“对,据说这起车祸是公共汽车和一辆出租车相撞,但是车上其他乘客以及出租车里的人都没有事,顶多只是轻伤,只有你的父母脑部受重伤,发生得很蹊跷……”
电光石火划过罗珞的脑际!她刹那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车祸,这是人为的!是有人,拿走了他们的灵魂!
罗珞“蹭”地站起来,水杯碎在地上。
医生惊讶:“罗小姐?”
怒火猛地燃烧了她的全身——是鬼族!
“罗小姐,你没事吧?”医生大是担心,怕她受刺激过大,“我们会尽力救助的。”
罗珞看了医生一眼,心中知道,这不是医学能办到的事。但是一旦明白真相,激荡的心情和崩溃的理智都慢慢得到平复,她脸色苍白,沉重地坐下去。
“罗小姐,”医生看着她,“还有一件事必须跟你说,你父母的住院治疗费用必须缴付了,希望你尽快办理。大约是……”
医生报出了一个数字。
罗珞一愣:“……这么多?”
医生点点头:“是的,这只是基本费用。”
罗珞深一步浅一步地从医院回到安阳路的父母家,心像被抽空。她推开门,望着熟悉的院落,猛然悲从中来,她突然意识到,一夜之间,她已失去一切。罗珞蹲在空寥寥的院子里,号啕大哭。
接下来的日子,罗珞的生活天翻地覆。她卖掉房子倾尽家中所有负担起沉重的医药费,搬出了住处住进四面漏风的廉价租屋,每天兼三份工奔波忙碌。在卖掉手机之前,她给高其打了一个电话,电话竟是许多天以来一样关机。她也曾打给安安,可是也找不到她。
她开始与世隔绝,不再与人多说话,生活沉重的打击让她精神上极度疲惫,连灵觉都仿佛快消失了一般,她现在根本不能集中精力去星光酒吧,也无法感知灵界的一切活动,她发疯似的想要报仇,为父母向鬼族报仇,可是她却没法做到。
夏天越来越热,世界好像静止,色彩在罗珞的生活中渐渐褪去,过去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每当午夜梦回孤独刻骨的时候,她总是想起周九微,想起他伤心离去时的背影,泪水打湿枕畔。
术师、鬼族,这些好像都是很多年前的遥远故事,她在疲累到极点的生活中已经忘记,只有脖子上的玉珏越来越热了。她知道,灵符和她在一起,保护着她。还有……应天仕?
廖紫的细高跟鞋走上精美的云纹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大客厅里空无一人。她放下包和一大袋食物,转身上楼。
二楼的地毯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卧室的门开着,周九微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
听到她的声音,周九微焦急转过身问:“找到她了没有?”
廖紫一黯:“没有,她好像消失了似的,我完全感觉不到她的灵力。”
周九微紧锁眉头:“突然退房,手机换了用户,现在又没有开学,她简直人间蒸发了。”
廖紫不忍地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别急,一定会找到的,马上就要开学了,她总该去学校吧。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
周九微沉默,半晌说:“那时,我不该对她说不再出现,如果我能一直在她身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弄丢了她……”
周九微一拳砸在墙上。廖紫慌忙上前夺下他的手,指节已经出血。她咬了咬嘴唇,转身拿来干净的纱布帮他擦试。
周九微低头看着她一言不发手中不停的她,歉然说:“对不起,廖紫。”
廖紫扬头甩开头发,一笑:“没什么。对了,你的伤今天感觉怎么样?”
周九微点头:“好很多了,再过几天应该就可以使用灵力了。”
廖紫还想说什么,可是发现他已经转开视线,忧虑地望向窗外。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惊慌,那种害怕失去什么的惊慌,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一刻不停地占据了他的头脑。
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伤吞回胸口,默默微笑起来。
离开九微的家,廖紫沿着路边一路沉默地走着,天气很热太阳很大,可是她似乎都没有感觉。因为罗珞的失踪,术师们都感到了震惊焦虑和不安,鬼族似乎也开始倾巢而动。无论如何,罗珞本身就是整个灵界尚能彼此制衡的关键。现在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灵能也尚未臻及至,突然失去消息藏起了自己,她是否能安全度过?
廖紫眼前浮现出为了寻找她几天以来没有合眼的周九微的脸,深深地疼痛了一下。她感到一种风雨袭来前的压抑凝重,罗珞、还有他们的将来,都会是怎么样的?
忽然,灵光一闪划过她的心头,廖紫缓慢的脚步顿住,立刻仰起脸。
是他!那个羚羊挂角无处可寻的人,那个一直暗中想致罗珞于死地的人!
廖紫睁大眼睛,那疾快如电的灵觉已经射向远方再也察觉不到,她快速转回身,脑海中仍牢记着这灵觉来处的方向——东南方,那个人在那里吗?独自与他们失去联系的罗珞知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埋伺着多少危机?
廖紫抓紧那印象,飞步向东南方奔去。
正是初一,光明寺内拜佛的人们络绎不绝,后院古爷爷的厢房内小黑着急地来回踱步:“罗珞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九微已经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