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遥昂首阔步地行走在大街上,气势、形象、面部表情,与先前在城门抢劫的疯子小偷截然不同。
现在就算把遭窃的那个士兵拉到他面前,那家伙也肯定认不出。
伪装。
这是一个小偷的必备绝活。
这当然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因为三年前,宋遥不过是一个当地富庶家族里的一个家丁,每天的活儿就是扫地,擦墙,替人开门。
干的全是最下贱的活。
因为他能干的也只有这些最下贱的活。
但那时的他也许更开心,至少比现在开心。
因为那时的他,有梦想。
那个女孩子,就是他的梦想,没有任何事物能顶替的梦想。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超级飓风还不曾爆发,春光仍然普照大地,鸟语花香,万物柔美,她和三个侍女在花园里玩耍,她在万花丛中的秋千上,甜甜地笑。
那一眼,宋遥看了整整一炷香。
他第一次惊叹,这世间居然存在如此美丽的人。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美,他的知识是贫瘠的,他的阅历也是稀缺的,但他知道,她很美,她非常美,她,没有人能比得上她的美!
至少在他生存于此世的十五年里,从没见过这样的美。
从此,这抹美丽成了他的追求,他的幻想,甚至他的偏执,走到哪儿都希望能再看到她,每一次完成扫地任务,就习惯性地向着她的闺房看上一眼,即便知道,她肯定不会出现。
但他就是想看。
是了,那个时候,“能看到她”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也能成为奢望。
现在的自己呢?
什么是自己所奢望的?
宋遥看着天空,天空中细雪轻舞,就像无数洁白动人的蒲公英,她会喜欢这个吗?她的孩子,会喜欢这个吗?
“靠!”宋遥猛地碎了一口。
“够了宋遥!这世上比她美好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当年只是你小,只是你年轻,所以着了魔,现在你有一身本领,你还担心没个老婆!会有的!会有的!我要把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娶回来!”
“对,先定下一个小目标,先偷个七八十来亿的,娶个一国公主。”
“对,先搞点儿钱,去趟青楼,先积攒一点经验。”
“对!”
······
不知何时,雪开始大了。
宋遥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身披风,加一顶斗笠,斗笠之下,一双锋锐如鹰隼的眼睛不断扫视着路上经过的人。
他原先是想着认真做足功课的,认认真真了解一下这座城市的形式。
可是当他听说这个城市及附近的山川乡镇里,只有三个一星门派的时候,他顿时失去了所有兴趣。
掌管古鹤城的是古鹤派,守城士兵由门派中人自行组织,一路走来这种城市多了去了,云夜国也懒得管,毕竟,这里只是无关痛痒的小城。
沙滩上的沙子,你会派个人守护吗?连录入卷宗的兴趣都没有。
还有俩门派,风行派,希濛派,宋遥是不太懂都是些什么意思。反正在这种地方,他就是超人,讲道理,他真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啥都能做。
不过宋遥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不能干这些事情的。
可是为什么又可以随心所欲地偷东西?
宋遥仰首望天。
对啊,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如果再把这门手艺扔了,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宋遥升起一股不同的感觉。
他很清楚,这是职业偷盗者的直觉。
有大鱼来了。
他走到一个贩卖面具的小摊面前,拿了一个面具和老板交谈:“老板,这面具如何卖?”
老板笑了笑,露出俩手指:“俩银叶子。”
宋遥从士兵的钱袋里拿了两片银叶子出来,扔老板手上,有心无心地和老板磕嘴皮子,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投往二十米外的一家酒馆,此时,里面正有四个富家公子哥儿模样的人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雪大。
他们身后各有一个体型壮硕的打手,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的主子披上毛裘。
宋遥心里头想着:“这四个打手的钱袋在哪儿呢?”
对于他这种惯盗来说,公子哥儿的钱袋,既然入了他的眼,那就已经易主了,这些人喜欢显摆,都会把钱袋挂在显眼的地方,同时配上另外一个袋子,在里面摆些稀奇古怪的石头,使得腰间两块袋子砸得乒乒乓乓响。
这种偷起来毫无技术含量。
反倒是那群打手的钱袋子,这个藏得深,毕竟是拿命干活,钱得藏稳当了。
这么一想,宋遥忽然不想偷了,是啊,人家是拿命干活,这辛苦得来的钱给自己这样偷了,好像有点过分。
可是就偷这几个公子哥儿,太没意思了啊。
咋整?
哦!
宋遥打了个响指。
有了!先把他们的袋子偷了,然后再悄无声息地还回去,反正也没几个子儿。
“额···先生,这,您可是还看上哪块面具了?”老板看眼前这客人半天不说话,就问了一句。
宋遥笑了笑:“没,就这块了。”拿着就想走,看到面具上的图案的时候,却突然一顿。
这是一幅兔子面具。
【我最喜欢兔子】
他像拿了个烫手的山芋,猛地扔了回去,换了一张魔鬼面具罩脸上,朝着那一行人走去。
老板拿着面具端详了一阵,没虫子啊?
余光一扫,却发现小摊上多了一顶斗笠。
远处,四个公子哥儿在笑谈声中穿好了裘衣,着下人打开布伞,刚打算离开,突然一个带着魔鬼面具的人冲了过来。
四个公子哥儿有些愣神,倒是四个打手反应比较快,连忙移到前面挡住他,一人伸出大手朝宋遥打了个止步的手势。
“你干什么?!”一大汉大吼。
带着面具的宋遥却没有止步的迹象,仍朝着这边狂冲,一边冲一边朝众人身后大吼:“别挡道,快让开!那个杀千刀的偷了老子的钱!”
四个打手仔细看了看宋遥的着装,又看了看他的面具,显然这个面具让他们充满了怀疑,按此人的意思,应该是被人偷了钱,正急于追赶小偷,他们现在没时间回头看有没有小偷,但他们知道,追小偷的人,怎么可能带着面具。
最靠近宋遥的两个打手同时伸出一掌,狠狠地拍在宋遥胸膛之上,另外两人一手摸上腰间的大刀,全神戒备。
而四位公子哥儿则齐刷刷地朝身后望了一眼。
“啪”的一声闷响,宋遥胸膛中掌,一股温和的劲力透胸骨而入,可见二人很有留手,这一掌只为击退,而没有伤人之心。
宋遥暗中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他左右手指上突然射出八根纤细如发的白丝,四根精准地射入四位打手身上四个不同的位置,而另外四根则同时射到四个公子的腰侧。
八道劲气随细丝传出,带起微弱的劲风,在八根细丝抵达目的地的瞬间,劲力同时抵达,使细丝的尖头出现了一个狂暴的力,咔的一声将八个钱袋的系带震碎,然后四条线的尖头又出现一股旋转力,把钱袋牢牢套死。
在胸部中掌的闷声掩饰下,四个钱袋“刷”地一声抽入宋遥袖中,同时四个打手的脚底下“啪”地掉下四个钱袋。
宋遥中掌,往后一脚深一脚浅地退了二十米,遥遥看着远处的八人,摘下面具,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然后从小摊上取过斗笠,对着老板微微一笑。
紧接着身体像没有重量一样地飞上了高墙,一个空翻退出所有人的视野。
到了这时候,四个公子哥儿仍没反应过来,傻呆呆地盯着四个打手,而四个打手则面色复杂地盯着地上的四个钱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