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识得他,也是因为在三年前的一场宫宴上小小的意外罢了。
我很早就注意到有个气质温和的少年总是独自坐在一边。
他生的很好看,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眸极其精致,却也极其淡漠。
眼中总是倒映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疏离。
而我从他身边经过时,踩到了地上的茶渍,滑了一跤。
我本能的尖叫一声,本以为后脑会和地板来个亲密的接触时,却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臂稳稳地托住。
我只是趔趄了一下。
我极力稳住因惊吓而有些急促的心跳,下意识的去看他搭我腕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生的极为完美。
再往上看,我对上了一双温和的凤眸。
他轻轻地笑着说:小姑娘,你没事吧?
他明明看起来同我一般大,却出口便唤我小姑娘,奇怪的是,却并不令人感到丝毫违和。
我静静的瞧着他,内心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便已相识,那容颜竟是无比的亲切与眼熟。
自那日起,他的温柔一笑便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在我的心中,在我的梦中。
直到多年以后,我想这便是缘分。
无论我们怎样兜兜转转,无论我们怎样互不相识,该遇见的人还是会在某个时间和地点,某个偶然的机会恰到好处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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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破天荒的起得很早。
因为香荷早早的将我从床上拖起来,说是昨日晚间太子派人递了话来,今日要邀我去泛舟。
我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谁料香荷告诉我说爹娘要求我必须去。
什么?他们让我去我就要去?我是那么听话、那么怂的人吗?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
我想我如果敢说个不字的话,我绝对要在将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都要日日起个大早被他们抓去说教。
对我这种嗜睡如命且极喜静的人来说,根本就是活受罪。
这真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于是,我为了我的亲爱的幸福,我就算是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我也得忍了!
和爹娘告辞时,果然不见了阿芳。
我垂着眼在一旁作乖巧状,听着爹娘不厌其烦地交代我注意安全以及不要失礼于太子之类的话,选择性失聪的将它们自动忽略。
等他们终于将万年不变的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讲完后,我抬起波澜不惊的眉眼标准式的微笑了一下:“爹娘,那女儿便告辞了。”
“好,快去吧,莫要让殿下久等。”爹爹温声道。
我作礼后退出大门,用标准的闺秀姿势,在丹红的跟随下小步小步的走出府门。
从始至终我都没提阿芳半句,爹娘也没提。
这仿佛早已成为了一种默契。
坐上马车,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心底默默地道:阿芳,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就算我今日撒皮打滚都不去,爹娘也有一百种办法。
大概我是长女的缘故,爹娘对于我和太子这件事格外执着,平日里什么任性的事都可以由我胡来,唯独这件事不行。
爹娘常对我说,阿玉,你将来是要做太子妃,更是要做皇后的人。
因为太子喜欢我。
爹娘常对我说,阿玉,等你做了皇后,切记要掌握后宫大权,万不可叫那些个野花野草爬到你头上来作威作福。
一个帝王,就算他当初多么喜欢你,甚至是多么爱你,但你要明白,他是皇,是坐拥天下的王。
他有万里的壮丽河山,他有无数的百姓官员,他要顾大局,他要顾百官,他要顾亲情,他要顾颜面。
可你只是一个女子,无论他再怎么喜欢你,你也只是他莽莽后宫中的一个女子。
他于你言,是唯一;而你于他言,是之一。
他要做明君,而于一个明君而言,女人永远都是排在末尾。
你想要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中存活下来,你就只有比她们更会勾心斗角才行。
而你唯一的筹码不是强大的母家,也不是帝王的宠爱,因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失去。
你只有拿到权势,你只有靠自己,才能在那吃人的后宫中活下去。
你要宫人不轻视你,你要妃嫔不欺辱你,不是你靠帝王的宠爱而让他们对你尊敬,而是你靠实力让他们对你敬畏。
记住,你将来是谁!
“小姐,该下车了。”
丹红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我的思绪也被打断。
原来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而我竟在神游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