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巴不得我自己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又怎么会拦我。
走上街道,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冷冷清清。
我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直到在金华阁前停住了脚步。
我走了进去。
掌柜的还是当年那个美丽妖娆的女掌柜。
她的容貌身形较五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真是……今事恍若昨。
她看见了我,并不吃惊。
似乎早料到我会来一般,走过来朝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姑娘。”
她没有叫我元大小姐。
我微微颌首。
她说:“公子已经等您许久了。“
略一思索,我想我大概知道她口中的公子是谁了。
我说:“你带我去吧。”
她道:“请随我来。”
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我瞧见她眸中复杂的情绪。
似悲凉,似哀伤,又似怜悯。
原来这世上,也会有人替我伤心么?
我默然不语,跟在她身后。
一层一层楼的上。
这次上的,是我从前一直好奇的第七层。
她敲开一间包厢的门,对里面道:“公子,姑娘来了。”
“你先下去吧。”熟悉而好听的声音缓缓传出。
女掌柜朝我行了一礼,就此离去。
我慢慢走进包厢。
一锦袍青年背对着我坐在梨花木的靠椅上,隐隐看见茶盏散发出的浅淡的雾气。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杯盏的花纹。
那背影清俊而孤傲,仿佛拒人于千里,又仿佛咫尺可得。
站定脚步。
我道:“别来无恙。”
青年缓缓站起,片刻后转过身来。
我看清了他那张清雅俊逸的脸。
他朝我微微一笑。
我说:“萧逸。”
果然是他。
微微沉寂后,他说:“五年了,你还好吗?”
我不答,只是走到他的对面轻缓的坐下。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悠悠的开口:“你说呢?”
他笑了笑:“自是不好的。”
我微微皱眉,语气漫不经心:“从你五年前和他们联手算计我时,就该想到我会有这一日。”
“那又如何?”他的眸光透着难以琢磨的暗沉,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令人心惊,
是,那又如何。
他明明知道他向太子泄露出我和轩通信的秘密会带给我们怎样的灾难,他明明知道那会直接害死轩,间接害死我。
但对他来说,我们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即使我们从出生便认识,即使我们从小一起长到大,即使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
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猝不及防。
是,那只是曾经。
我们彼此无言,默然良久。
还是我先开了口:“真没想到这金华阁竟是你开设的。”
先前我还好奇了好久。
他却不接话,好一会儿才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想知道沐轩为何被暗算了么?”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他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不止有两国之间的交易,还有一个异族女子。”
我打断他的话:“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轩都已经死了五年了。
无论当年的事到底如何,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萧毅的眸子中附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还是那么的维护他,便是连他一丝一毫的不好也不要听。”
“即使那是事实吗?”他语气似乎有些暗讽,意有所指。
“我不想听。”我直视着他,语气也冷了下来,“轩都死了五年了,你连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
看见我发火,他却是愈发平静,眼底的光晦暗不明:“罢了。”
害死轩他也有份,就别指望我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轩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就像他对我也一清二楚。
我信是有那么一个异族女子,我也信轩被暗算是因为她,但我对萧毅后几句意思朦胧不清的话却是丝毫不信。
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但他忘了,我和轩都是多么互相了解的人啊。
我不想再和他发火。
反正这就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天了。
萧毅望着我,抛开了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
“下一盘吗?”
我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
此时正值午时。
我点了点头。
羊脂白玉和黑曜石的棋子,各放置一旁。
棋盘上,我执白子,他执黑子。
我们开始漫无目的的对弈起来。
开始沉默无言。
他的棋艺远胜于我,可他并不想立刻赢我,只是每步棋都堪堪压住险境。
而我们下这盘棋本就不是为了输赢谁输。
谁输谁赢已经不重要了。
人生的棋都已经输了,游戏中的棋又有谁在乎呢?
人生如棋局,落子勿言悔。
如今,我的人生便是如眼前的棋局一般,我于他们的威逼拦截中几度陷入绝境,他们却又不肯将我一把掐死。
偏生要留我在这世间活着,哪怕生不如死。
几度看到希望,以为绝处逢生,后来才发现,那只是另一条绝望的路罢了。
在这痛苦的人世间微弱的挣扎,却又不肯放弃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缥缈希望。
总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宁肯不信一万也要信万一,哪怕它若即若离。
过了好久。
就在我以为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时。
萧毅却突然间开口了,语气显得有些哀默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