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付生准时出现在何邵文8楼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8楼的整体布局和7楼差不多，是类似于酒店和公寓的设计，一条笔直的过道，两边是房间，何邵文的办公室就在电梯门前。
站在门前等候时，付生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并不像李晓佳先前介绍的那样，全都是何邵文的私人空间。
除了隔壁一个没有挂牌的房间可能是何邵文的住所之外，剩下的房间都挂着牌子。
文件室、材料库、同调间、资料库……再过去的付生就看得不是很清楚了。
不一会，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何邵文依旧是穿着竖条纹衬衫加西装裤这套万年不变的打扮，点点头示意付生进去。
办公室的空间不大，只放了一张黑色的皮沙发，一个玻璃茶几，还有张办公桌，没有书，也没有柜子
茶几上放了两杯咖啡，正冒着热气。
“抱歉，我这里只有咖啡。”何邵文在沙发上坐下，用眼神示意付生在一旁坐下。
“所以，旅途如何？”他把咖啡捧到手里问到。
付生回忆了一下，然后将任务大致向何邵文叙述了一遍，没有提到任何与奚耀华有关的信息，他一个人见的徐慧，一个人查监控，然后一个人发现的车，一个人告知徐慧结果。
何邵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等到付生讲完后才评价道：
“第一个世界，任务难度很合理，你做得也很好。”
“之后呢？从世界之树那里得到了什么？”他接着问到。
付生又把得到卡片以及之后变身学者和自身数据化的过程向何邵文叙述了一遍，但是下意识地略掉了黑猫及其赠礼的部分。
听到箱子和学者卡的时候，何邵文愣了一下，然后等付生说完他才有些感叹地说：
“你很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然后又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个意思是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三个箱子，角色卡也比较难得到么？付生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暗自思考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何博士，你带过很多参与者么？”
“可能比你想得要多一点。”
“他们最后都去了哪？”
何邵文看着付生，眼镜片上反射着灯光。
“大部分退出了，还有一些失败了，消失了。”
失败了，消失了？付生皱了皱眉头，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为什么退出？”
“你为什么加入？”何邵文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反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何邵文问过一遍，付生不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是那种短时间内就会忘记自己说过什么的人，他会再问一遍，应该是对第一次的回答并不认可。
“为了一个心愿。”付生回答到。
“好的”何邵文看起来对这个答案还比较满意。
“大部分退出的人，可能都是觉得自己没法实现最初的那个心愿了。”他接着说到。
付生握着咖啡，没有看何邵文，而是有些茫然地看着玻璃茶几。
“门世界是真的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脑海中飘过了出租车司机和徐慧的脸，还有那数据化的表格。
何邵文饶有兴趣地笑了笑，他微微颔首，扶了扶眼睛，用修长的手指指着付生问道：
“你是真的么？”
“我？”付生指着自己
何邵文点点头。
“我是真的。”
“如何确定？”何邵文追问。
“我觉得我是真的。”
“你觉得？”
“嗯……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躯，可以与周围的世界发生交互，有自己的思想和情感。”
“所以，那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有这些东西么？”
付生想起了徐慧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干裂的嘴弯曲成痛苦的形状，像树枝一样枯黄的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抓着。
“我……不太确定。”他看起来有些困惑，犹豫着回答到。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神情一振问道：
“那，那些可视化的数据呢？他们看起来不像是真实世界会存在的东西。”
“是看起来不像是，还是他们不是？”
何邵文的声音平静而又沉稳，似乎对这一切的问题都早有预料，他没有等着付生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自己说道：
“我们的认知构建了我们的世界，你相信什么是真的，那他就是真的，即便在他人眼里不是真的，在你的世界里也是真的。如果有其他人拥有和你相似的结构，你们就能一起构建独属于你们的真实。”
“网络世界通常被认为是虚拟的，但是代码字节和数据却是真实存在的。以干瘪的数据来描绘人类这样一个几十万亿细胞构成的精密结构体确实超出了我们对于真实的定义。但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我们常用不确定的等级和命名来对自己进行描述，从概括化的角度完成对自己的定义，那么数据化未尝不是一种可能。”
他停了下来，喝了口咖啡，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青年还在思索自己刚才的话，又接着说道：
“我能告诉你的是，门世界并不是一场梦，它是存在的，尽管在形式上不能用现有的思维进行定义。”
付生停下了思考，看着何邵文伸出手。
“那为什么？门那边的东西，我没法带过来。”他翻了翻手，并没有出现什么卡片。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何邵文起身走到办公桌走去。
“……与另一个世界建立联系，非常困难，目前我们只掌握了将人送过去的方式，而没有掌握如何把东西带出来。”他从桌子抽屉拿出一包咖啡，举了起来向付生晃了下。
付生举起了手里几乎没喝过的咖啡，示意自己还有。
“我们在努力地探索加强联系的方式，目前主要是通过药物调节你的身体来维持与门的稳定联系，这个之后张医生会和你细说。”何邵文一边冲着咖啡一边说到。
“那我们的工作能给你们带来什么？我是说进入门世界的工作。”
何邵文冲好了咖啡，转过头看着付生，面色柔和了很多，眼里似乎有一丝兴奋。
“信息，主要是信息，关于门后世界，我们了解的越多，就越有可能找到加强联系的办法，这也是为什么……”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大概有十几张纸的文件，然后走了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我们需要你详细的任务报告。”
付生伸手拿起，翻看了一下这份《世界项目参与者任务报告》
上面分条要求写出任务名称、时间限制、参与者、世界构成、主任务完成度、支线任务完成度、与世界之树的交互情况、其他情况、自身任务完成后的详细属性信息、以及以门世界后每两个小时为时间间隔的简要情况说明，一共14页。
“你有一周的时间完成它，但是我建议你尽快完成以免忘记重要的细节。”何邵文没有再次坐下，而是回到桌旁站着，似乎已经准备结束这次谈话。
看见付生点了点头，他看了下手表继续说道：
“现在是……3:15，我会让季红璎在3:30分前去你的房间找你，你们可以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方便以后沟通，有关门后的一些其他问题，你可以问她，克雷格走之前和她说了不少。”
“克雷格？是一个参与者？外国人么”
“是，但并不是外国人，他是从公司内部选上来的，我只是……从来没有记住过他的中文名而已。”何邵文笑了笑。
付生起身拿上文件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何邵文喊了一下他。
“付生”
他转过头看见何邵文指了下茶几上的咖啡，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何邵文有些惋惜地皱了皱眉，但惋惜只停留了一秒不到，很快他眉头舒展，面带笑容地看着付生。
“我很看好你，我和王亦筠聊过，他对你评价很高，我之前一直没能理解他的评价的根据在哪里。现在看见你经过一个世界之后有这么多的改变，我还是很惊讶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很轻易地改变自己，所以你很特殊。”
“或许你可以帮助我们，真正实现两个世界的互通。”
付生笑了笑表示对他的赞赏的感谢。
“但是……”
付生的手刚摸到门把手听到他的话又回过头来。
何邵文笑着看着他，双眼像是两潭平静无波的深邃湖水，把付生整个人都映照在其中。
“一定要诚实，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付生笑了笑。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