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摸了摸宣仁帝的头发轻轻道:“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的!如果她只是美丽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才华斐然!我也不忍这样的人死去!”
宣仁帝紧紧的将皇后搂在自己怀里,心里百转千回,他一边痛恨自己也是这样的贪恋美色,一边满是愧疚的面对自己的妻子!可是......她太美丽了,美的让他忘记所有忧伤,美的让他觉得时间都是静止的!只看一眼,他就知道了什么是美的令人窒息。他面对妻子羞愧至极,可是又无法忘记那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丽!
皇后见宣仁帝满怀愧色,宽慰道:“皇上不必觉得难堪,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岂会不知?更何况您是天子,这大颂都是您的,她是那样的窈窕无双........风流尔雅,换作是臣妾也想把她据为己有!皇上你也没做别的,只不过是看着,你已经很克制了!”
宣仁帝更加沉默,看着怀中的妻子,愈发愧疚,“我爱的只有你,可是她的美丽叫人难舍!”皇后笑道:“我也不希望她死,我也想时时能看到这样的美丽!你说我是不是也很贪恋美色?”
宣仁帝这才被逗笑了,捏了捏皇后的鼻子道:“你呀你!”皇后笑问:“那我是不是要着手准备选良人吧?好么?”
“随你!你看这好就行!”宣仁帝丝毫不在意,只盯着皇后看。皇后齐茹好笑道:“又不是给我选良人……怎么就只好我自己决定呢?皇上最后还是来一下好么?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你不在我身边我自己……会怕!”
这下又换宣仁帝好笑道:“你怎么会怕呢?茹儿什么都没怕过!”皇后道:“就会打趣我!”宣仁帝紧紧的抱着不曾撒手开怀笑着!
宣仁帝在皇后宫中用过晚膳,“文德殿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我先过去了!”皇后甜甜的应着,“好!我等你!”
“很晚茹儿自己先睡,不必等我!”
皇后摇头道:“一定要等你!”
宣仁帝无奈笑了笑,踏出坤宁殿时对着殿外的徐公公道:“把川上两省近日贡的宝石挑上等的……给皇后做她喜欢的朱钗,还有……秋天要到了皇后体弱,秋日爱咳嗽,御药院做些止咳润嗓糖给她,她怕苦……对了,皇后爱茶……平日里朕不在也是闷得慌,调教几个伶俐的懂茶的,给她解个闷儿!”
徐公公谄媚道:“皇上您真会疼人,皇后娘娘好福气,您说的老奴我都一一记下了!即可就叫人去办?”
宣仁帝又道:“以后有什么好茶务必先送来给皇后,知道了么?”徐公公道:“哎!记下了!”边说边朝着文德殿走去,踏着灯火伴着星河宣仁帝觉得内心温暖异常,看着巍峨的皇宫大殿,宣仁帝突然怅然停住脚步望着天空心道:父皇,你最疼爱的是谁呢?不是我的母亲?更不可能是我!可我感激你将茹儿带到我的身边,她是我毕生的温暖!黑暗里的烛光!冬日的暖阳!我毕生能体会到最温暖的一切!
母亲你悔过么?唉……母亲,我曾经决心做一个一心一意的人,可是母亲你告诉我,我爱茹儿……可为什么还会沉迷另一个人的美色?为什么?如此自私……如此残忍!明知道这样是伤害茹儿,可是我依旧舍不得那个美丽的人!我很难过很羞愧!母亲我该怎么办才好?
宣仁帝仰叹许久,暗自流下眼泪。
皇后看着宣仁帝已经远去的背影出神,一旁的小女官轻轻提醒道:“娘娘,汤要凉了!”皇后回神道:“撤了吧!不喝了!”小女官道:“可是娘娘今日进的少,不如在吃些别的菜?”皇后摇了摇头道:“不了!没胃口!去看看她吧!”说罢就起身退下华服卸下凤冠,只梳一个百合髻头戴茉莉花少有朱钗装饰,身穿一件秋香色缎绣白玉兰花纹上衫,下着撒花鸭黄色百褶裙,趁得皇后鲜眉亮眼楚楚可人!仿佛只是一个世家小姐而不是皇后!
皇后走过坤宁殿后方来到另一个宫殿前,推门而入又转过正堂呵退宫女走进一间极其隐蔽的房间,房间里找到暗阁的门,推开而入,皇后微微适应了一下昏暗,房间里只点着几个蜡烛闪着微光,烛光下照着塌中间的女人,皇后倒吸一口凉气,每次见这个女人依旧都能美的让她心惊!
这女人身穿雪白色的绣梅花抹胸,月白色珍珠长裙,外罩一件雪青色暗花纱衣,头发毫无珠钗环佩,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直铺到她那葱白一样的玉足上,皇后看着她的容貌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心中赞叹道:倾城倾国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什么天资绝色,什么貌倾天下,什么出尘若仙,这些绝美之词同时放在她身上也不为过!
远山眉微微蹙起,双眸似秋水盈盈,虽然忧郁含泪,悲凉无比。却也掩不住她气度清华,优雅非凡,恍若落入凡尘的天女,让人不敢逼近窥探。正是似空谷幽兰凌波水仙,又是雪中红梅一眼惊心,春之玉兰聘婷玉立。更有远似雾中皎月,近似水中芙蓉的迷蒙疏离之美!只怕月宫仙子也不过如此容貌了!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陈昂之妻苏殊!
皇后照例看了许久,苏殊垂泪道:“皇后也来这般羞辱我?”那泪水晶莹剔透划过玉骨冰肌,越发美的摄人魂魄,动人心神!
皇后惭愧道:“是你太美,本宫……本宫……忍不住多看!陈夫人,失礼了!”
苏殊苦涩一笑,啜泣道:“美又当如何?欲死不成苟且偷生!”皇后不欲再说,只平静道:“陈清辉逃了!”
苏殊十分惊异,不顾捆住的双手双足,拼命挣扎至皇后跟前问:“清辉……清辉他……他为何要逃?他逃了,便是罪加一等!”
皇后摇头,不敢直视这双美丽的眼睛,轻轻道:“不,如实的说他是被人掳走了!可……一个年少有为的将军,岂是一些平常人能掳走的?依本宫看,不过是将计就计逃了罢了!”
苏殊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清辉……皇上……皇上能否放了他?他是无辜的!我愿替他死……”接着苏殊的神情越发悲凉,“我……我……若能死……该多好!可是我不想死在此处,我想找到我的夫君……与他长眠!皇后……为什么不能放了我?把我困在这里?我在这里苟且偷生的活着……你知道么?我多少次想随夫而去……可是我不愿死在此处!我要死在他身旁!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旁!我每日都在痛苦中活着!”
“左相和你是鹣鲽情深,本宫也替你们伤心,可是本宫……本宫放不了你!陈清辉……本宫看,皇上是不会杀他的,人人都说皇上心狠手辣,只有我知道他不是!昔日皇上和陈清辉也算投缘,陈清辉待皇上也从不轻视,不轻视皇上那时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大皇子……”皇后回忆起往事,一件宣仁帝亲口告诉她的往事。
“那年……父皇举办马会,所有的皇子和到了年龄的世家子弟都在场,开赛时皇子和世家子选同伴分队开始,人人都巴结太后选定北王,人头是扎了堆儿的去那里要和定北王成组,就连平南王,和西王,身后也是有人的!只有皇上……只有他……坐了冷板凳,没有人理他,更没有人选他,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牵着马,又是落寞又是难堪!皇上一个人站在那里纵使卑微到了深处,也丝毫不丢他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等了很久,迟来的陈清辉观看了一圈儿,只有他选了皇上,只有他一个人牵着马走向皇上,那天他们两个人赢了!皇上说……他第一次看到父皇眼睛里的惊讶,赞许,和爱!
皇后不禁流下眼泪,“皇上说,那日所有人都惊讶了……所有人才看到原来……大皇子也这样英勇!皇上第一次体会到了关注,体会到了来自人们的赞许!所以……皇上惦记当年的那点儿情谊没有杀了他,而是流放……”
皇后叹了口气,看着苏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如今你依旧被束缚在这里,你能做什么呢?本宫昔日在闺阁中……最敬佩最仰慕的女子就是你!罢了……我心里奉你是我的启蒙老师,因为你……我要自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会!所有文雅风流事我也要学!我一直向你看齐,我知道我没有你的美貌,但我努力学习有你的才情!如今你就在我眼前,还夺取了我夫君的一些爱意,可我心里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因为我深知我若是男子我也会痴迷于你!我也定会沉沦在你的美貌里!”
苏殊痛苦道:“皇后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如今还不是被困在这里被你们当成一件玩物欣赏着?我是一个上等的汝瓷花瓶?还是一件和田玉佩?或者是一副妙手丹青画?再不然是花园里的花?”皇后不言,苏殊接着说:“皇后,这样的让我活着还是你心里的那个女子么?这样活着是你闺阁中崇拜的女子么?这样的我除了所谓的美丽容颜还有什么呢?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我这样苟活着不过是一副空皮囊!”
“不!不是!昔日的你是白雪里孤傲的红梅,如今逃不过被爱你之人折进在花瓶中罢了!梅花还是梅花,还是一样的傲视霜雪独自开,暗香浮动沁人心!”皇后看苏殊蹙眉垂泪,走近柔声道:“我羡慕你的美貌你的才情!只要你肯……皇上绝不会永远将你困在这里,他们都说皇上多疑狠厉,可是我知道他内心多么脆弱,多么柔软!他是善良的!那些都是他保护自己的面具!他定会善待你!”
苏殊拼命摇头,痛哭道:“看来皇后还是不懂,瓶中之花早失了魂魄失了气节!困在瓶中,落在牢笼里!被摘去的花就不再是真正的花了,是赏玩之物,我是陈昂梅花树上的一枝梅花枝,他死了我也会死!他落入泥中而我却落在这瓶中!皇上心里什么样我不知,我只知道他杀了我的丈夫,杀了我魂魄!我只想找到我的魂魄长眠在他身旁!”
皇后心惊,她从小就知道陈昂夫妻伉俪情深,是一对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不想如此忠贞不渝,皇后想起自己曾劝阻过宣仁帝不要轻易杀掉陈昂,可是宣仁帝并未听进去!如今听苏殊这一番话心中很是难过!
皇后温言道:“你好好的活着,若皇上哪天倦了……他会放了你!”
苏殊泪如泉涌,“为了不死在这里,不死在这个困我的地方,我怎肯被他这样当作玩物看之赏之?我早死在金殿上……用我的血洗清我夫君的冤屈!和他埋在一处生生世世不分开!”
皇后叹道:“自皇上第一眼见你,他就不会让你死的!”
苏殊伏在塌上悲痛欲绝,身姿绰约的她哭起来肩膀隐隐颤动,当真是梨花带雨,蝉露秋枝,美杀凡人!
皇后从房间里出来,独自抹去眼角晶莹的泪,自言自语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