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因国主回到宫内,不一时就进来一个奴子,傲因问道:“他喝了么?”
那奴子回:“没有,大将看起来很欢喜,似乎舍不得喝。”
“是么?你是确定他是舍不得喝还是别的?”傲因问道,那奴子道:“奴看的真切,大将脸上是少有的高兴,奴没见过大将这幅模样,又是看又是闻的,最后坐在那里没有喝。”
傲因点了点头,挥手道:“你退下吧。”那奴子称诺而退,殿内极为安静,傲因想起了初见陈清辉那日。
他兵败边城,率领残兵余将一路奔西而去,大颂的追兵还在身后一路追杀,他奋力回击时一个疏忽一支箭射中他的胸口,那些大颂军追的十分紧迫,他根本不敢恋战急忙勒马逃命,不时飞来的箭更有可能随时再中伤他,傲因的心悬在空中有些六神无主,此时不远处的丛林点燃了他的希望,比起这样的追逐似乎这隐秘的丛林里能有一线生机,他几乎没有思索就骑着骏马疾驰到丛林里,可紧追的大颂军也不过只甩下了一点点,身后的箭仍旧不停的飞来,他挥刀抵挡,胸口的伤疼痛难忍血流不止,他狠心拔下箭头,幸得厚厚的盔甲起了作用,不然以这样的力度非直中他的心脏取了他的命!
丛林里辨别不出方向,他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他也越发觉得没有了力气,就那么一霎那他几乎要陷入绝望时,不知从哪个方向忽然冒出一个人,那人就是陈清辉。陈清辉背着十分简陋的弓弩,却照样射杀了几个追的紧迫的颂军,一个飞身就骑上了他的马,喊到:“驾!”
他也顾不得多想,任由陈清辉骑着马带着他在丛林里飞奔,几经辗转,身后的厮杀声越来越微弱,眼前的丛林也越来越来开阔,傲因这才问道:“你是谁?”陈清辉骑着马根本无暇顾及他,直到出了丛林将马停下,陈清辉从马上跳下来说道:“你安全了。”
此时的傲因不用看自己都知道他的脸色是如何苍白,傲因捂着胸口上下打量起他的脸庞,笑道:“原来是你!昔日的镇远大将军是不是?”
“哦?你居然认得我?”陈清辉有些惊讶,傲因说道:“昔日曾在战场上窥见过将军的风采。”又见陈清辉衣衫褴褛,破落不堪,说道:“不想如今……如今……将军竟然落得这般田地。”
陈清辉一双迷人的眼睛里流光暗转,哀伤的神情也不过一瞬间,接着苦笑道:“世事无常难预料。”
“是啊!谁能想……”傲因正说着,只觉得胸口的伤越来越疼痛,疼的他垂头忍耐,陈清辉见壮急忙将他搀下马,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这地方不算隐秘,你若不能现在就走,追兵要是追来了就危险了,我先简单给你包扎一下。”
陈清辉不容拒绝一般的语气说完,蹲下身来在傲因的衣角处撕下一块布,又十分利索的脱下傲因的盔甲和里衣,露出伤口陈清辉不知从哪里逃出一些药粉撒在上面,一阵阵似千万针扎进皮肤的锐利痛感袭来,傲因强忍着没有出声,陈清辉撒完药粉才将伤口包扎,整个过程快的让人不敢相信,傲因头顶上的鸟儿不过是从这棵树飞到了那棵树上,又飞了回来,这期间他的盔甲已经又穿好了。
陈清辉忙完这一切说道:“草草包扎了一下,不敢多作耽搁,你快走吧。”
傲因四下望了望,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把我送出去。本君会重重谢你的!”
“本君?”陈清辉说道,傲因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疏漏,脸上有些尴尬。可是这两个字已经被陈清辉捕捉到了,陈清辉问道:“你是西凉国主?”
无奈,傲因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你出手救人都不知道你救的是谁?”
陈清辉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是缘分呢还是得上天眷顾呢?他一心想要找到一条能接近西凉国主的路,不想却来的这样容易。本来以为自己救只不过是个西凉将军而已,不想竟是自己千辛万苦要找的人,陈清辉真有一种老天开眼的感觉。可是……自己竟然没有认出?这是为什么?
陈清辉细细的打量起来眼前的傲因,问道:“你真的是西凉国主?可你身上的盔甲却并非西凉国主穿的,盔甲上的图腾不是神鹰。等等……”陈清辉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被撕下衣角的里衣,衣服暗纹正是雄鹰。
懂了。傲因刚要解释什么,只见陈清辉忽然十分警觉的盯着四周,一阵阵的马蹄声不远不近的传来,顾不得多想陈清辉拉着傲因急忙上马,陈清辉双腿夹紧马肚狠狠一动,“驾!”
陈清辉带着傲因飞驰在这隐秘的丛林里,他对这里似乎是熟悉极了,不一时那些马蹄声又听不见了。傲因松下一口气来,说道:“送我出去,你救了我一命就救到底,本君会报答你。”陈清辉点了点头说道:“西凉国主,或许我想要的报答也是你想要的东西。”
“国主!国主!”一个进来的奴子打断了傲因的回忆,傲因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那奴子见傲因脸色不佳,心中有些害怕,颤抖的说道:“是……是……是公主,公主不闹了,刚刚来人报说公主似乎想通了,膳食也吃了还吩咐人要沐浴更衣呢。”
怒火才一点一点的从傲因脸上消下,傲因冷笑道:“是么?那……这是谁的功劳?”
“这……这……自然是国主的功劳,国主最神机妙算,知道那公主见了陈大将一定会转圜,果然是这样的呢。”那奴子跪在地上,费尽了脑力才说出这样完美的答案。
傲因嗤笑了一声,说道:“小奴,本君竟不知你如此能说会道呢。可是跟你的干爹学会的么?”
奴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不……不是!这些话是小奴的心里话,句句属实。干爹可没有教过小奴这些。”
傲因眯起了眼睛,冷冷说道:“若是你学你干爹那一套,那就要小心了,本君会让你和他一样的下场!记住了么?”
“记住了!小奴记住了!小奴再也不敢油嘴滑舌了!”奴子惶恐的磕头求饶。
傲因摆摆手道:“下去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陈清辉他心里竟开始了不能阻挡的提防,甚至开始试探开始监视。
大概……大概就是陈清辉培养精兵开始吧,傲因长叹了一口气,身为西凉国主傲因太清楚西凉人的性格,西凉人对于大颂的堤防高于任何外族人,身为一个颂人他竟然真的有能力让他们听命于他,而且他十分聪明的选择了捷径,让众人都信服显然不如让众人信服的头领信服,省去了太多力气。所谓擒贼先擒王就是这样的道理。
想到若统巴日对陈清辉的马首是瞻,众多贵族对他的刮目相看和日趋信任,傲因就生出一种恐惧,好似那些精心垒砌的铜墙铁壁也开了缝儿,不安各处袭来。
这种不安让傲因讨厌至极,他也不愿猜忌陈清辉,也不愿这皇室里难得的友谊化为灰烬,可是他做不到不去想不去恐慌,这五年间他也越发能理解宣仁帝为什么会对陈昂痛下杀手。
不!我不要变成这样,我不要变成那样的君王,我更不能辜负他对我的信任。傲因心中这样想,近来他每天都要这样想,每天都好似给自己灌输什么信条一般的想一遍,就像告诉那些平民,他是雄鹰的化身,他是不可侵犯的神圣。
傲因一边想一边去往宋玲珑的暂居处,宋玲珑此刻已经沐浴完更了衣,坐在殿内悠然的教四月下棋,傲因进去时根本没有人察觉,直到傲因站在四月的身后说了句:“你死了。”
四月吓得跌坐在地磕头认罪,宋玲珑冷笑着看着傲因,傲因亦冷笑对望。“国主,你来本公主这里未免过于勤快些了吧?小心你那些妃子们生气吃醋。”宋玲珑讥笑道。
傲因目光一凛,一个探身伸手掐住了宋玲珑的脖子,阴森森的说道:“看来你把本君那些话当真了。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呢。”说吧松开钳制着宋玲珑的手,冷冷问道:“他说了什么让你不寻死了呢?”
“与你无关!”宋玲珑揉着脖子冷哼道。傲因蹲下身去,捏起宋玲珑的下巴,拇指一点一点的摩擦,宋玲珑甩开又被捏住,甩开又捏住,如此几次都是难逃魔掌。宋玲珑不再动只是死死的盯着傲因,傲因痞笑道:“与我无关?与旁人无关但是于我最有关!你说了……我好决定你的去路。”
“你不是不想我死么?”宋玲珑问道。
傲因笑道:“决定你的去路,谁说是要你死了?你告诉本君,他跟你说了什么?你竟然变的这样快?!”
“你真的想知道?”宋玲珑问道。
“是!本君想知道!不过你不要妄想拿这个跟本君做什么交易,本君要你亲自说给我听,明白了么?”傲因道。
这是什么意思?宋玲珑敏感的捕捉到了什么,她问:“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来问我做什么!”
“不!本君不知道……本君不知道公主会怎么说。”傲因神秘一笑,宋玲珑心中迷惑起来。
“他不过就是说让我把对他的仇恨化成活下去的希望,让我好好活着好好想办法报对他的仇!”宋玲珑简要的答道。
傲因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那……公主,你有意和本君做一回朋友么?或者说是要不要上本君的这条船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眼前的男子好似深渊,好似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邀请公主你啊!”傲因回答的恳切,又伸出一只手来,满眼期待等着宋玲珑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