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人，还不等她嘴里的问候回落，突然扬手，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记忆中，这个女人，还是第一次，亲手打她。
“你......冰月做错了什么，请明示。”此时的冰月，已不是往日，那个心中忘记了爱恨情仇的傻子，不会甘心情愿，再忍受别人的奴使，一脸的倔强，让面前的女人，眼里再次涌上泪花。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这里的一切透露出去。”一个恨恨的声音，说得咬牙切齿：“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告诉我，这些，你从没有做过！”
“我......”看着面前一脸愤怒的面孔，冰月立时语噤。前天才将她在这里的消息用飞鸽传给额娘，她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自己的安危，必竟离开了乌楚寒的军营，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到她的那里。在信中，除了告诉她她在这儿的情况，其它的，她并没说什么。这个女人，一连十几天，她都不在这里，她又怎会知道她飞鸽传书的事情？
“你在火石崖所做的一切，我听凭你，从不干涉，因为那里，没有一个是我们可以靠得住的人，可是这里，全都是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老弱病残。已经退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你还不放过他们。”愤怒的声音，明显地带着哭音。
“姨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明白？”冰月更加纳闷，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话令她如此难懂。
“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你一直以为我是这世上最阴险最毒辣的女人，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一直疼你爱你的爹爹慕荣槁，他怀着一身绝世的武功，竟然会被人活生生地禁锢在石头里；为什么你好好的身体，突然会在每年的同一时刻发生病变；为什么我们好好的锦春园，一夜之间会出现那么多的军队。为什么，那么多的为什么，我不信你就从来没有思考过！冰月，我真恨不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没能一刀杀了你。养了你这么大，没想到却养成了一个内鬼，现在我真恨不得把你撕成八片去喂了狼吃。”
柳含烟在屋子里低声地咆哮着，但是冰月的脑子里却越来越乱。过往的所有往事，一下子在她的脑子里搅成了一团，此刻，分不清楚，哪一个人的话，才是真的。
很小，额娘就告诉她，最疼她的爹爹因为误尝了毒草而仙逝了。
在锦春园，她只身护着额娘逃走，但是在乌楚寒的飞虎营中，不期而至的额娘，苦口婆心地劝说她继续活下去，因为她真正的身份，是大清的公主，她的亲生父亲，是当朝的一品大员，而与她孪生姐姐，则是当今天皇上最宠爱的兰贵妃。
为了她的身世，为了她一世荣耀的家，她不得不忍受再一轮的煎熬，冒着被杀的危险，潜入柳含烟身边。潜入这个将魔爪伸向大清腹地的祸乱组织的心腹，将他们的行踪和分布，绘成地图，传给后方的军队。
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想跟她的额娘在一起。不管她真正的亲人是如何地荣耀，守在额娘身体，守着她心中渴望已久的温暖，才是她最想拥有的。
可是此刻，她所做的这一切，却全被这个女人一口否绝。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冰月双手捂住头，感觉此刻，疼得似是炸裂。
“你不相信是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执迷不悟，那你抬头看看。”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冰月的手，一把将她扯到门口。
刚刚还沉浸在宁静中的小院，眨眼的功夫，已被几十名清兵围得水泄不通。因为院中，大多数的人都是聋哑，在落雪无声的时候，他们的抵抗，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清兵的围攻下，数十名家仆已倒在了血泊中，剩余的人，全都瞪大了惊恐的眼睛，被围拢在一起，似是一群惊恐的鸡鸭。
黑暗的夜空，白茫茫的雪花，下得一片纷扬。突然，一道寒光，划破了黑暗，如一条翻飞的巨龙，于无形中，几十名身着大清号衣的士兵，只听到一声声扑嗵的声音之后，全都倒在了雪地上。身下，洁白的雪地上，立刻开出了开数朵梅花。
冰月收起手中的长剑，走近已吓得哆嗦成一团的紫芸：“不要怕，以后，我会保护你们的。”
只身站在屋中的柳含烟，看着眼前的一切，泪水早已迷糊了她的双眼。
从小，她请江湖上最好的武师教授冰月练武，可是，从始至终，却从没让她去杀过人，现在，看着眼前倒地一片的尸体，她突然觉得，这个由她一手养大的女孩，还从来没被人怜惜地抱过，没真正地被人疼爱过。
安顿好了锦春园的家仆们，天已快大亮。可是转身，冰月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安静的宅院中。不安的情绪告诉她，身边，可能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可是什么事，她却不明白，也许，昨晚，柳含烟骗了她，她对她所说的那番话，都是假的，只是为了麻痹她脆弱的神经才有意那么说的。
心，终有不甘，脚，不由自己，带着她的身子，再次悄然飘落在这个早已被落雪覆盖了血迹的宅院。奇怪，那些被她杀害了的士兵的尸体呢？落雪就是再厚，也不可能将他们掩埋得如此平整？难道一夜过后，他们又复活了，自己起来走掉了？
这个想法真是太荒唐了。
可是本已无人的小院，为何有一条被人清扫出的小道，虽然有落雪再次覆盖上去，但是那被清扫过的整齐的痕迹，却是那么的醒目。
掩住呼吸，一个翻身，脚没沾地，敏捷的身影却已落在她的那间小屋。静寂一片的小屋中，保持着她离去时的样子，只是外间的大厅里，却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轻移脚步，贴近门边，看到眼里的，则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陡地加快了跳动。
屏息，静听。原来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咄咄逼人的审训：“如果不是有人走露了消息，这么多人，短短的一天时间，怎么可能消失得这么彻底？冰月呢，你为什么没有给她用药，为什么还让她也逃掉。你知道她命中的双煞，一旦让她遇到贵人，她身上的势力之焰就无法泯灭，你为什么还要让她逃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