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乌楚寒不着痕迹的关怀,还是令冰月冰冷不堪的心,再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暖意,哪怕这暖意少得可怜,但是,有,总比没有更好一些吧。
夜,静如止水,只有阵阵呼啸不止的风声,能让人意识到这个地方是在野外。
合衣躺在软软的地毯上,耳中,隐隐传来一种万马奔腾般的声音。朦胧的睡意,突然被警醒。帐内,那个男人的酣声依旧均匀,并无其它声响。
悄悄地掀开地毯,让耳朵更近地贴地面,那奔腾不止的声音正在向这个地方急速而来,从那纷乱的马蹄声中,听得出,前来偷营的人有一两千骑之多。
顾不了许多,突然一个翻身,几步,便跨近帐上熟睡的男人:“乌楚寒。”
静寂中,一个大喝,不但惊醒了一脸懵盹的乌楚寒,就连在门外巡逻的守卫,也突然冲入。
“赶快转移,敌人已经来偷营了,西南,距离我们还有不到几百米。”急促的声音,已到了难以遏制的程度,可是面前的男人,似乎并不信她的话。
柳含烟的营寨,刚刚才被他捣毁,尽管没能将那两个罪魁祸首抓获,却也擒获了他的几千人马。事情过去才刚刚几天,就是神通再大,也不可能再有反扑的实力,为何这个女人的表情,象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一样。仔细想来,她一直睡在帐内,并未发现她走出去过,这样的消息,她又是从何而来。
乌楚寒垂下眼睑,略一沉思。这样也好,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妨相信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来人,吩咐下去,拔营。”
军令如山倒。
乌楚寒的命令下去仅短短的片刻功夫,整齐的营地便响起了一片人畜紧急移动的声音。
冰月呆呆地坐在帐内,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会将队伍向哪个方向转移,但是她知道,一向骁勇的飞虎营,虽然此刻只有不到一千人的队伍,目前的劫难,却是可以躲过的。
轻叹一声,走出帐蓬,这时候,突然有令旗兵急匆匆跑来,前面五百米的山谷中,发现了敌人的骑兵。
一脸诧异的乌楚寒,转身盯着冰月淡漠的神情,手中的长剑,被他握得发出声音:“你是怎么知道的?”
“用这儿,”冰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知道他会不信:“小的时候,跟我爹爹学的,那时候,是为了抓蛐蛐,伏在地上听蛐蛐的声音。”
悄然消失的飞虎营,站在高高在山头上,看着山下,数倍于已的军队在人去屋空的营地上转着圈。突然,还没等这些一头雾水的人马回过神来,从天而降的巨石,纷纷从山下落下。
山谷中,那一小片开阔地带,立时,人嘶马鸣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乌楚寒抽出手中的长剑,一个挥舞,身后士气十足的军队便如一缕烟雾般地冲下山去,两厢人马,很快拼杀在一起。
东方,已露出了一片曙光,太阳悄悄地从地平线上升起。一身是血的乌楚寒,站在一片狼藉的空地上,看着倒了一地的尸首,迈动脚步。如往常任何一场战争一样,大战之后,他必须清点战场,亲自寻找那些死难的弟兄们的尸体。
一场战争下来,近千名弟兄,已死伤了一半,好在战事顺利,全歼了数倍于已的敌人,心中还存着一丝慰藉。
这时,一队数百人的轻骑,突然从山谷的某个方向俯冲而下,乌楚寒一声令下,幸存下来的士卒们一下子重新聚拢,拉开了阵势。
但是冲上前来的人,并没有要与他们决一死战的样子。队伍停住,阵前,突然冲出一匹战马,而在马背上的人,竟然是一身戎装的六阿哥。他一年前奉命平定回阖,至今虽未立片功,但他必竟是皇上的新弟弟,这个时候,偏偏他被俘,如果他有什么闪失,他日回朝,如何跟皇太后交待呢。
只是此时,他已被全身捆绑,端坐在马背上,一根铁链,勒着他的脖子,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拉住。
一匹轻骑上,端坐的柳含烟,打马出了队伍,娇媚的声音,变得强硬而冰冷:“乌将军,今日,我们的阵营已昔数被你摧残,但是,比起你所立的战功,这个人,你可能更想要。”声音刚罢,身边的人猛然用劲,只听“啊哟”一声,六阿哥身上的绳索被抽紧,不由痛地出了声。
“柳含烟,你想干什么,不要胡来。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商量。”正在前行的乌楚寒,举手制止住正一腔怒火往前冲的士兵们,一双冷酷的眼睛睁得很大。
“乌楚寒,我不想再跟你们打了,我累了,我想回家养老了,你可以放过我吗?”柳含烟阴郁的眸子转了转。
“如果你放了六阿哥,我可以答应放你一条出路,但是你必须得保证不伤害六阿哥丝毫,否则,不管你逃到哪,我都会率兵将你踏平。”乌楚寒手指着离他数丈的柳含烟,眼中冒出了火花。
“你放心吧乌将军,我虽一女子,说话还是算数的,但是我一个人怎么可以养老呢,所以我还想跟你要一个人,不知道你答应吗?”
“谁?你想要谁?”乌楚寒心头一紧,她还要耍什么花招?
“你身边的一个囚犯,就是她。”柳含烟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乌楚寒的身后。
乌楚寒回头,这才看到冰月,不知何时,竟然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身后。为防备她乘乱逃跑,一双小手,已被他用铁链锁上。
“比起一个大清的王爷,用一个小小的女奴交换,这笔帐,你应该很会算。”柳含烟放下皮鞭子,直直地盯着乌楚寒,一副阴险的表情。
这一刻。乌楚寒五味杂陈的目光落在冰月淡如止水的脸上,他多么想说不,他多么想说不可以。按他的计划,下一站,到达那个关隘之后,会有人去劫牢,那时候,冰月就可以永远逃出她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