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一片沉寂,熊熊的篝火,映照得两个人面红如玉。
冰月头轻轻地枕在白衣人的肩头,脸上浸着无俗的甜蜜。
“白眉,我以为你也被他们抓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好在你还在,还会回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带上我一起呢。”
白眉,是她给他取的名字。
自从她来到这个火石崖,那间冰冷的地窑中,一张冰冷的石床上,一袭纯白的裘衣中,包裹着一个白净俊美的男人,如死人般的沉睡。冰凉的身体,微弱的呼吸,头上的青丝凌乱地垂落面颊。身上,看不出有任何的伤痕,但是那惨白的肌肤却与常人无法比拟。
掀开他柔软的毛裘,解下贴身的褒衣,纤手轻轻探入,绸巾,沾着温水,擦拭那具完全没有知觉的身体,希望手中的温暖能让他失去的知觉恢复过来。
宛如对她付出的回报,他那惨白的唇终于在接触到嘴边的温水时,轻吮了一下。
活着,他还活着。
猛地,兴奋使得她端着小碗的手微微颤栗。他活着,活着便有希望,在这个阴冷的地方,身边,终于可以有人做伴,不用再象现在一样,每天都似沉溺在黑暗中一般。
水只是在他轻微蠕动的唇边短暂地停留,那张已完全僵硬的嘴根本就不会张合。不管他会不会醒来,只要活着就要吃东西,要不然,再好的人也会被饿死。
学着小时候额娘的样子,噙了一口水,贴近他苍白而狭长的唇,轻柔地噌挤。终于,一缕湿润随着他口齿吮动的时机,迅捷地送入。苍白的肌肤,突起的喉头随之起伏。他咽下了她送入的水,只是那暖柔的香唇,他并无知觉。直到后来,渐渐清醒的日子,才开始贪婪地享受被柔软的薄唇吮吻的甜蜜。
一碗稀粥,一杯清水,无数个日子,她早已熟练了这种喂食的方法,只是不知不觉中,他满头的青丝却渐渐变白,连同那一双浓黑的剑眉,也跟着一起成了他皮肤的颜色。
“白眉,今天有没有想我,看,我给你做了一双袜子,天冷了,穿上脚就不会冻坏了。”
看着他悄悄发生的变化,她知道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可是在她的心里,不管他醒不醒,他都一样是她的牵挂,是她唯一可依赖的伴,唯一可以知晓她心事的知己。
绻缩起冰凉娇小的身体,掀开他的貂裘大衣,将自己也塞进去,肌肤与他紧紧贴在一起,无数个夜晚,拥着他的日子,感觉着他活着的气息,令她的内心温暖无比。
可是有一天,一觉醒来,他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就象丢了一件最喜欢的东西,整日失魂落魄。接下来的日子,都象回到了从前,每天似乎活在阴云密布中,而再也没有了生气。生活也一下子没有了希望般地,一片灰暗。
“白眉,你去了哪里,我好担心。”
“冰月,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俊美的额眉微敛,长长的睫毛半裸在眼睑之外,黑密而魅惑。在他身中剧毒的那段日子,依着她的身体,宛如浸在一泓纯净的清泉中,体内的毒素被点点滴滴地涤荡怡净,那时候,虽然神志依旧不清,但感觉到她的存在,是一种享受。
从不习惯身边有女人,可是依在她那娇小的身躯边,浑沌未醒的心却拼命地挣扎着要让自己醒来。早已被鲜血浸得失去了知觉的心,不知不觉,被她的娇柔浸软,那冰冷的性情里,也因为了有了她,渐渐地回春,开始依赖她身上的温暖,开始渴望听到她的声音,迷恋沉浸在她那一泓纯净中的轻松舒缓。
睁不开眼睛,朦胧的意识里却早有她完美无暇的形象,感觉她一定是一位纯洁的仙女,美丽得如同三月的桃花。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他情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永远昏睡在她的身边,与她依偎在一起,平平淡淡地度完余生。
可是终有一日,她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她心里有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为了这个人,她情愿挺而走险。
再也不能忍耐,再也不能漠视,她的心,她的人,于初醒时便已烙进了他的心中,再也无法剔除。二十多年的清淡生活,早已被冷酷磨练得荣辱不惊的心,即使再不通男女之事,他也明白,依偎在身边的这个女人,她,只能属于自己。
不顾一切地冲破已被封印的神志,迫切地想要占有她。但挽住她的手臂,才发觉,清醒之后的凡俗之身,根本就无法触碰她。挨上她的身体,尤如拥着万把钢刀扎成的刃山,锋利的寒光刺得肌肤尽乎撕裂般疼痛。
这个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女子,早已熟悉了她身上的气味,习惯了每日聆听她娓娓的倾诉。当真的与她清醒的面容碰触,却无法亲近她丝毫。跟她在一起,即使再污浊不堪的灵魂也会被涤荡得净洁如玉,却永远无法揽她入怀,给予她颤抖的身体一丝温暖的呵护。冥冥中,这难道是宿命吗?难道上苍只是让她来净化他沾满罪恶的灵魂吗。
“白眉,你突然不见了,那天一醒来,我便觉得我已生活得再也没有意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陪我说话,不会再有人听我唱歌,你没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也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双眼紧紧地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牢牢地刻在心里般的专注。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而且还可以陪你说话,真正的听你唱歌,月,以后都不要再说什么没有意义了的话,你好好的,对我就是最重要的事。”俊美的眸中闪现无限爱怜。原本以为她的心里只有那个让她甘愿冒死付出的人,曾有所焦虑,现在才明白,原来她跟他一样,对这份依恋,也是如此的认真如此的真挚。再冷硬的心,也会被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