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拓先生拉回少年乍然就听到街上人群四起的叫声,他暗道不好,忙抓紧身侧之人的手快步流星走到前面,只知道刚才人满为患、人挤人压的茶桌前空空荡荡,剩余仆厮孤零零一人。
他忙将少年推到仆厮身边,命他好生护卫,自己下一刻则眼疾手快地就拔下“拓”字茶旗,三两下收拾好行装后,带着两人抄小路远去,直接将茶摊子弃置原地。
热在中伏,樵夫将推车里的木材换好了钱,数了三遍才撩起麻衣擦了擦额头流下的汗,才走出店铺,转过拐角,却没在约定好的阴凉树下看到长愿,他大惊失色地正要问问旁边的小贩,细道上匆匆跑上来的小姑娘,不就正是他的长愿?
“慢点跑,你刚下长村,人生地不熟的,这是去哪里了?可别惹是生非啊。”
从另一边一路奔过来的人看到樵夫后盈盈笑语传来:“阿公!你把那些木头卖出去了是吧?是不是多了一倍的钱?怎么样,我说的办法好吧?”
长愿跑来,手里小心遮护着那碗茶,等近到樵夫面前,才端给满腹疑虑的他并让他接过,然后一刻不停又上前去推木车,一脸笑容地转头对着樵夫安抚道:
“刚才阿公进去卖木头的时候,我是听话地坐在树下等着的,可是后来就坐在这树下听到来了一群人边跑边说有个茶摊可以拿免费的茶水,我就也过去凑了个热闹。”
话落,长愿不忘提醒樵夫别等茶被晒温了,趁凉快喝。
樵夫听着,也不觉这三伏天有多闷热煞人了,心里甜滋滋凉丝丝的,只是茶却只有一碗。
“你去拿来的,还是你自己喝吧。”
“阿公,你真是的,长愿讨厌茶的,经常听神社里的客人说茶又苦又涩,长愿最喜欢的还是阿家的蜜干子了,你还是快喝吧,下村的时候,不是听人讲了法场的事情吗?我们早点去看,早点回村见阿家呀!”
“也是,你阿家天天都盼着你,那阿公真的喝了?”
看着长愿连连点头,一碗清凉的茶水下肚,樵夫胃里倒涌上了一股淡甜,打了轻嗝:“这茶怪甜丝丝的,不是你说得又苦又涩啊?这碗的花纹也煞好看,待人亲,有这么好的事情吗?免费拿?”
“唔,是的,随便拿的了。不说了,我们快点去法场吧!”长愿推着木车走在旁边,心里因茶被樵夫一顿好夸而喜地欢天。
“嗯,好。你坐进车里,阿公来推。”樵夫将空碗收了起来,让长愿坐到推车上,但长愿不愿意,坚持要跟他一起,樵夫只好把空碗交给她,说让她捧着碗也算是替他减轻负担。
这一对父女就这样推着车边聊边笑地慢慢走到了干城菜市口的刑场。
大室的刑法严酷,有些酷刑让人毛骨森竦,而近几年,乱世凶年、尸山血海,越来越多的人终于到了走投无路的尽头,被逼至目无法纪、乱作胡为的境地,各城的刑场上空日日都像是黑雾笼罩,抬下去的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对于王室贵族和王公贵人而言,这是一种威刑肃物巩固地位的手段,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只要被处刑的人不是自己或者与己血缘相关之人,看的那就是一场娱乐好戏,如死山压倒的麻木不仁生活中,人不聊生间,大家一起赶热闹。
此时刑场周围,人声鼎沸,人满为患,像长愿和樵夫这样推着车子来瞧上一眼的人不在少数,樵夫走在前面开路,长愿被挡在后面,可即使是这样,她的胸口还是止不住地刺痛着,还好在从神社里面出来前,自己还在麻衣里面套了件内亵,伤口处的血迹总算不会显露出来。
周遭不断有人在谈论着台上即将被执以死刑的人。长愿听着人群的议论纷纷,心思的转移让痛楚缓缓减轻了几分。
长愿顺着人们话中所辱骂的对象看向了刑台上所跪之人的特殊,原来跪倒在地上的那人竟还身持着文室公家高官的职位,那到底是所犯何罪呢?
圣旨伪造!造成了大室不计其数的人民丧生于此上。她听到台上执行官正宣判出了那位高官的罪名,最后还留有了一句问向了刑场中间的那名囚犯。
“上叶大人,哦不……是贱犯上叶,在军府营中你可对伪造圣旨有所悔过?促成了那么多大室良民在你手中枉作了冤魂!”
樵夫也听到了这句审判官之辞,而被审判之人他虽双膝跪在坚碎石坑之中,却是正言厉颜地回视上了堂上执行官的双目,气竭声嘶的五个字:“有何过之悔?”
这话传进台下所有人的耳朵中,立刻就有人开始大声不停地训斥和詈辱于他,樵夫也露出了一脸含恨不齿的神情。
有官兵大声呵出:“安静!闭嘴!”腰间轻晃的长刀森然逼人。
底下的人顿时寂然不动、肃然无声。
“贱犯上叶既无悔过自忏之心,公然在法场之上失口而言,更为欺藐蔑睨王法!罪不容诛!然,文室宽法,赐其一人死罪,全族发配,以儆效尤!”
刑场之下的人群又被带动起情绪,纷纷拍手称快,几乎都忍不住出声道:
“砍了!砍了!刽子手下刀了!”
樵夫虽没有多少见识,但也不想要这样血腥的场面被长愿亲眼所目睹,到头还是怕给她留下阴影,是以半弯下腰用手遮住了长愿的眼睛。
麻衣袖口就在眼前一闪,长愿紧随其后听到有一道轻细的女声尖叫而出:“爹爹!”
刽子手一共下了两刀,一刀开皮,再一刀斩首,樵夫为长愿遮住了前面的两刀,可就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它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刑场边,长愿拨开麻布长袖探出来望,这一动作是樵夫没有来得及阻止的。
长愿双眼盯着刑场边的人头滚滚落落,刽子手过来抓在它的头发上把它捡起来的那一刻,很多人都看到了它的眼睛快速地眨了眨并没有合拢。
人群霎时又一片议论纷错,说死不瞑目的,说残害忠良了,各执己见,说得执行官手足直冒冷汗,草草处理了后事,他忙驱散了众人,打道回府。
长愿一脸若有所思,她望到了刑场的另一边,有一个跟她年岁相仿的女孩失声痛哭,恸哭流涕地不断张嘴哽咽喊出:“爹爹”两字,但很快,她也被一群官差拖走了,虽然她还是不断地拳打脚踢地抵抗着。
“愿儿,你还在看什么?法场一旦行刑完毕,不能停留多待的。快随阿公回去了!”
阿公在催她了,长愿侧回了头,拉上了樵夫的宽大的手掌走出了菜市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