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吴东兴冷漠的说着,身下的男孩已经被吓得昏厥,但刀在离男孩脖子十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一只小手正死死握住他握刀的右手,让他无法往下半分。
“杀了他,你也会坐牢的。”这个从未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的男孩竟然开口了,陌生的声音,竟然异常的好听与清脆。
“和你有什么关系,人我想打便打,想杀便杀,杀了我便一个人去坐牢,一个人等死,和吴家,和你都没有什么关系。”吴东兴已经从小男孩的身上离开,转过头看着吴东起,肚子也不争气的响了起来,提醒自己该吃饭了。
“你要是因为这个人渣死了,我就没有哥哥了。”小男孩的眼神里布满了悲伤,而听到这话的吴东兴更是愣在原地。
“什么哥哥啊,他在说什么,我,我该怎么办,打他吧,以前别人让我难堪的时候也是拳头就能解决了,所以这次……”吴东兴迟疑的抬起右手,刀已经不知道哪去了,只剩下没有握紧的拳头,一直停留在半空,不知该去往哪里。男孩也没再说话,而是又从怀里拿出个布包裹着的东西。白色的布轻轻散落,露出了里面还有热气的馒头。馒头沾满灰尘的外表已经被男孩拨去,没了皮的馒头又变回了原来的白色,只是看起来有点可笑。吴东兴一把抢过馒头,往嘴里塞了起来。他终于认真看了看弟弟的模样,八岁的吴东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发了,长长的头发快到了他的眼睛,如宝石般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即便还有点婴儿肥,但这个不大的孩子已经长得英气逼人。从五岁以来没再落泪的吴东兴哭了,可这次不知为何,不知为何的液体还是慢慢从眼睛里涌出。
“哥……”男孩没有说完,吴东兴已经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妈妈在他五岁那年又生了个男孩,而他到了十三岁时才知道自己有了弟弟。很快,二人被吴家的人领了回去,吴东起也遭受了牵连,同吴东兴一起被扔进了禁闭室。与上一次不同,吴东兴这次强忍着疼痛,和吴东起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一开始咱爸妈经常回来,不过慢慢得就好几年才回来一次。”
“村西头那个张波你见过没,他没的那颗门牙就是我打下来的。”
“看你挺喜欢那条流浪犬的,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原来吴家还养了两条狗,后来被他们给吃了。”
“那个老头在我小的时候打得比现在还狠,不过他在你出生那天病了一场,从那以后他打我就像没吃饭一样。”
“病了。”听了他说了一下午的吴东起开口了。
“对啊,那副不堪的模样,可不是每年都能看到的呢。”吴东兴还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弟弟眼神中的愤怒与不甘。
“哥,这个家的人都病了,治不好,除了咱俩。”吴东起小声说着。也许是血脉相连,并不聪明的吴东兴竟然听懂了吴东起的意思。
“东起,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吴东兴艰难的站了起来,握紧双拳,眼神坚定的望向窗外。
身后的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膝盖,头慢慢低了下去。吴东兴过身蹲下,这个男孩正颤抖着,脸上露出了恐惧。
“我们,我们被抓住会被打死的……”吴东起小声的说着。
“你想不习武的时候反抗了一次,和人打架时也反抗了一次,别告诉我这两次就是你全部的勇气了。”
小男孩又慢慢抬起了头,盯着吴东兴。
“跟我离开这里吧。”
“离开了这里,我们又能去哪?”东起已经有些动摇了,可语气里依旧存在着纠结。
“听说咱们在中国的南方,那我们就往北一直走,一直走啊走啊,对了东起,你听说过没去过的北方吗?”
男孩抬起头,眼神中燃起多年未曾有过的希望。
“就去北方吧,北方我清楚!我看了好多关于北方的书和电视,那里到了雨季也不会像我们这里一样雨下个不停,衣服放在太阳底下半天就晾干了,到了冬天会下起我们从没见过的大雪,整个世界到时候都会变成白色的,去北方第一个冬天我一定堆一个和你一样大的雪人,然后再跑到河上去溜冰。虽然说肯定会很冷,但北方人天一冷就有暖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年花开的时候,有了暖气的屋子像春天那么暖和,这样你读书写字的时候再也不会嫌冷了。对了,听说北方的女孩也不错,到时候我一定要娶个北方的女人,然后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可以当个医生,女儿可以当个老师,当然当其他的我也不管,反正不会去逼他们学什么狗屁武术了。哎你别笑啊,还有你,你长这么好看,可别结婚比我还早,到时候我这哥哥会很没有面子……”
吴东起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跟在哥哥后面不停的跑,两个人前一天半夜逃了出来,除了中途做了三小时的长途汽车,便不停的奔跑,终于路跑到了路的尽头,太阳也落到了西边的高山上。
“呼,总算到了……”吴东兴望着前方,泛着金光的大海如天空一样看不到尽头,一层层浪往前打过来,带来了阵阵问曾闻到过的海腥味。
和哥哥一起离家出走的小男孩则是呆呆的看着,嘴角不经意的露出微笑。
“大海。”男孩轻轻说了一句。
“是啊,这就是大海。我们逃出来了。晚上就在这儿凑合一下吧,明早海边就会来船,带我们离开。”吴东兴又摸出了兜里皱巴巴的纸币,这是他多年攒下的,就是为了这一天。
两个少年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在海边几块大石头中间睡着了,吴东兴做了好长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在北方立住了脚,有了自己的家庭,弟弟也考上了好的大学,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梦的最后,是弟弟要坐船去远方上大学了,自己和看不清模样的未婚妻在港口送他。吴东起微笑着,那笑容明明那么熟悉,可忽然又感觉有些陌生。
“不要走……”吴东兴说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马上就要上船的弟弟,可弟弟却如幻影般,一下子消失不见。
“不要走!”吴东兴大喊着醒来,天已经有些亮了,转过头,然而弟弟却不在那里。
他慌了,即便因为一天一夜的赶路,浑身上下依旧酸痛着,可他依旧艰难的爬起,走出了石头堆。
吴东兴送了口气,不知哪去的小男孩正坐在海边,朝着海不知看些什么。
“东起,不要一个人离开。”吴东兴又想起了刚刚的梦。
东起没有说话,只是左手抬起,指着大海。吴东兴朝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太阳刚露出一丝,可无数道光已经飞向了大地,给世界带来了新的一天的光明。
男孩也在这时转过头,微笑着对吴东兴说:“哥,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不曾离去。”
“东起,你失约了啊。”吴东兴看着马上就要落下的太阳,淡淡的来了一句。刚转过头准备再躺下的他,却被走廊里的声音喊清醒。
“水鬼出现,准备行动!”
吴东兴少见的墨迹起来,不紧不慢的起床穿好衣服,甚至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做完准备的他拿起了镜子旁的照片,是刚到北汀时二人的合影。
“等我回来。”拿起角落里的长剑,和一个大大的旅行包。
走出门,凌飞雪,文诗雅,杨凡,孔雀都安静的站在了走廊里,就连单天涯和楚九也出来了,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凌飞雪看见了东兴背着的旅行包,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见人到齐了,只是一挥手,带着四人朝电梯走去。
“根据现场传来的情报,已经把水鬼的等级正式确认为B级,目前水鬼已经跑到了红岭路,按照他喜欢在水里的个性,多半要去北海岸走水路前往别的城市。”
“我还是想问一下,魔族喜欢来来回回去一个城市吗?”杨凡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我们没有研究过,但目前知道的只有风筝来了北汀两次,”凌飞雪回答着,“你是想推测残肢是否会再回到北汀吧。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跟总部说清楚了,残肢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走的,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要由第七队解决。”
说话间,五个人已经走进了之前的五菱宏光,依旧是文诗雅坐在副驾驶,而孔雀则和吴东兴他们坐到了第二排。
“虽然我很在乎残肢,但这次我想说的是东城……”杨凡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凌飞雪这种聪明人自然不用和她多说什么,一讲东城就明白了:北汀是临阳通往东城的必经之路,明月、水杯和木头如果不是来北汀吃人,那肯定是要去东城;而水鬼一旦到达北海岸,也可以通过走水路到达东城。
“东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凌飞雪微笑着的脸阴暗了下来。
“别说东城了,先说说一会要对付的水鬼吧,评判标准我看了,B级的魔族,常规战斗力队员要派出五名,并且尽量两个队合力追捕,即便咱们有着小雅,也是有些棘手的。”靠在角落里的孔雀担心的说着,五个人打C级还能留下俩去买夜宵,而对付水鬼可就要全员上阵,大意的话受伤、甚至阵亡都有可能。
“还是老样子,小雅和东兴先进行第一轮的试探,我和孔雀掩护和观察,现在还一点不了解敌人,等得到了情报再说。”
“情报还没有到吗?”孔雀的眼神里有了些忧虑。
“嗯,可能出事了,前方人员送回等级后便没了消息,现在的位置都是楚九给的。不过之前的去北海岸的猜测是对的,水鬼应该马上就要进入北海……”
“等等,那我呢。”杨凡打断了凌飞雪的话,确实,她说了一大顿,连侦察的非战斗人员都说完了,可还是没有说杨凡干什么。
“老方已经把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觉得你还能像以往一样吗?”凌飞雪的语气也带了些抱怨,明明拖住葛天亮就好,非要赌命一搏,虽然赢了,但自己也留下了后遗症。
“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那庸医病都治不了,你还信他鬼话。”杨凡已经有些心虚了,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老方已经是全除魔会最好的医生了,你知道他去美国做一个月的私人医生多少钱吗?再说我也没说今晚不让你战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杨凡不耐烦的说着,自己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身体是自己的,到时候仇人见面杀红了眼,谁还管他是在看戏还是群殴。谈话之间,众人已经到达了北海岸。
下车后,凌飞雪给了每个人两个蓝牙耳机一样的东西,分发到杨凡的时候问了句:“想说话的话按住上面的按钮就可以,对了,会游泳吗?”
“掉水里淹不死,但要战斗就有点费力了。”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杨凡今天也是换上了毛衣,这种温度要是掉到了水里,别说战斗了,就是想多呆几分钟都难。
“那就可以了,走,上快艇。你和我一艘,东兴小雅孔雀一艘。”凌飞雪指着岸边的两艘快艇,旁边的几个人,杨凡也在餐厅见过,都是除魔会的非战斗人员。
跟着她上了一辆白色的快艇,这次依旧是凌飞雪驾驶,学着她的样子戴上了蓝牙耳机,不一会里面传来了楚九的声音。
“水鬼已经往东跑了,超出了我的侦察范围,你们真的要继续追吗?”楚九有点担心。
“往东,看来真的要去东城了……”凌飞雪嘀咕着,想了想还是摁开了耳机:“继续追,他为了快速逃跑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灵息,我能粗略感受到他的位置。”
说完,快艇启动了,白色的快艇离开了北海岸,安静的水面像是被一刀劈开,阵阵涟漪从二人经过的地方掠起,一直飘向彼岸,还没有等水面恢复平静,另一艘吴东兴驾驶的快艇也跟了上去,除魔会的的非战斗人员没有离去,而是进入了旁边的车辆等了起来,他们也在期待着,这群舍命的年轻人能够成功复仇归来。
“那医生跟你说了多少。”杨凡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没有被吵闹的发动机声音和水声所淹没。
“全都说了,说你不知道能不能痊愈,说你已经没有了那晚的战斗力,说你再超负荷使用灵息大概率会死。”凌飞雪不紧不慢的说着。
“那你还敢带我来?”杨凡已经了解到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凌飞雪都不想让除魔会损失任何战斗力。
“这次不带你来,下次残肢有了消息,你还是会去。与其想着通过隐瞒来保护你,不如趁些机会让你变强。”
凌飞雪终于抓住了杨凡的心理,他渴望变强。魔族设立等级后,残肢的等级也出来了,B级的魔族,杨凡现在的水平,是绝对没有办法复仇的。
“怎么变强。”杨凡语气里有点着急。
“看我。”凌飞雪来了一句。杨凡真就看着凌飞雪,在风中飞舞的黑色长发,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未发育好的身材,看着养眼,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变强。
“我说的是看我的战斗。”凌飞雪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杨凡的眼神,鄙夷的来了一句。
“你说。”杨凡显然对凌飞雪话说一半还嫌弃自己有些不满,但毕竟有求于人,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不管是从他们的话还是你自己的感官,你应该都能察觉,我的灵息是第七队最弱的,甚至连那次考试时的新人都不如。”凌飞雪平静的说着。杨凡自然也早就知道,自己第一次用出流光时,威力就比凌飞雪的强了两倍不止。
“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灵息,但不知是因为我天生身体虚弱还是其他原因,我的灵息增强起来十分困难。从发现到现在的十多年,我的灵息也仅仅多了一倍。可也正因如此,我不断的去想着更好使用灵息的方法,先是幻象,再是利用白舞战斗,以及十三式审判,都是我为了弥补弱小而想出的招式。”
杨凡还是不明白凌飞雪要说什么,但凌飞雪衣服里已经有白色丝带随着微弱的灵息飞了出来。
“杨凡,现在的十三式审判你已经学会了,甚至还加了第十四式,但也只能说你是学会了,而不是可以熟练的变成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审判之一,天行。”语落,空中的一道白色丝带急速飞出,朝着远处的水面掠去,凌飞雪也在丝带飞出时跳了起来,慢慢的往天空飞去。杨凡终于发现了,自己拼尽力气才能在空中五秒的停滞,还不如凌飞雪升空的时间长。杨凡努力的去感受,也回忆着自己使用天行时的场景,对比之下,杨凡的结论只有一个字:糙。
太糙了,自己灵息的使用太粗糙了。和凌飞雪对比起来,明显一个是大手大脚的二世祖,一个是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但现如今,自己也不能再大手大脚的了,凌飞雪以最少灵息追求最大伤害的战斗方式,确实十分值得自己借鉴。
“审判之十,镜。”又是一次灵息的释放,天上一个圆盘般的灵息出现,并慢慢变大,忽然,圆盘的边缘处出现了一个大洞,后面的吴东兴见状,急剧减速。
“就是那里!小雅,东兴!”一声落下,文诗雅和吴东兴已经飞了出去,两道强大的灵息轰响漏洞下面的水面。杨凡有些惊讶,因为文诗雅用出的也是凌飞雪的审判之四流光,但威力却是他从未所见过的。
“轰!”水花被这一下冲击崩到了十多米高的位置,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也是从水里冲出,但却没有理会已经接近的二人,而是直接冲向了浮在空中的凌飞雪。
“不好!”杨凡立马起身,也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势,准备挡下水鬼,但这时他却感觉有点不对劲,天空上的凌飞雪没有一丝慌张,甚至没有一丝躲避。
“二傻子,你在看哪里?”水鬼的利爪贯穿“凌飞雪”脑袋的同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也从杨凡的身后响起,转过头,凌飞雪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后面快艇上的孔雀也起身,轻轻踩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