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川却丝毫不为花团锦簇所动,视若无睹,下了马车之后,径直出了城。循着记忆和地图的标识,赶往落云峡。高手,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落云峡虽然位于长安之侧,却因为地势奇险而罕有人至。当然地势险要只能阻挡一般人的脚步,而让江湖中人望而却步的,却是因为落云宗的存在。
落云宗本身并不是什么大派,高手也不甚多,但它背后却有和凌云堡并称“天涯双杀”的“天翎门”。顾名思义,惹上这两个门派,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随之而来的杀手。自凌云堡被灭之后,天翎门更是一时无两,在杀手界天下无双。
许川手腕上的“飞凤羽”所仿制的“天凤翎”正是天翎门的镇派之宝,有暗器之王的美誉。
而许川之所以挑上落云宗,除了对落云宗的实力了如指掌之外,他还知道落云宗的一个罕有人知的秘密。那便是他前世最后一次任务的目的所在——落云宗密室中的三生丹。
落云宗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好像连天翎门都不知此消息。而凌云堡灭派之后,除了落云宗有限几个人外,知道此消息的人,屈指可数。许川恰好便是其中一个。
许川收回思绪,将事先准备的伪装做好,心中波澜不惊地走进落云峡。
落云宗以丹药立派,慕名而来的玩家倒也不少。但大多是用来作为辅助练功之用,略有所成便到江湖之中历练去了。是以宗内的高手几乎全是NPC。
纵是如此,许川也不敢冒失。暗中观察几日之后,这才只身闯入了落云宗。
路上的杂兵自不细说,没有许川一刀之敌。玩家见事不好,早已纷纷逃了。
一路杀至主殿,许川才放缓脚步,收起碎雪,走了进去。
主殿中坐着五个人,中间的一个老者道:“朋友,有什么事不好商量。何苦赶尽杀绝?”
许川黑巾蒙面,看不清表情,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老者右首一人霍地站起来,抽出双刀,怒道:“大长老,跟他废什么话。这人分明是要血洗我落云宗。”
说完,双刀舞起两团银光,砍向许川。老者见状也不阻拦,只是长叹一声。
许川非但不避,反而向着两团耀目的银光欺身上去,甚至连碎雪尚挂在腰间,未曾拔出。
只一刹那,其余四人的眼中的嘲弄和欣喜尚未褪去,刀光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川只用了一只手,便抓住了来人的一双手腕,任他如何挣扎,却是纹丝不动。七杀决中自有拳脚功夫,许川一来想试一下其在与高手过招中的用处,二来也有震慑之意。
那使双刀的汉子尚在执着地挣扎,额上青筋都突了出来。
许川冷道:“‘血刀’刘啸,听说你这一双刀,出鞘必然见血。这次怕是要破例了。”
刘啸满脸通红,不假思索地骂道:“呸!”
许川却正是等他这般反应,将手一松道:“那便得罪了。”
刘啸只觉手上一轻,正欲挥刀,却发现一时之间发不出力道。正是手腕脉门被许川一抓之下,血流不畅,已然麻了。
刘啸动作一僵之际,许川双手齐出,将刀背一拨,双刀交叉划向刘啸的双臂。
这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拨,许川却是运了七杀气劲。刀锋过处,刘啸的双臂发出一声暧昧的咯吱声,应声而落。
刘啸一声惨叫卡在喉间,昏死过去。
许川将双刀握在手中,道:“既已见血,便可以入鞘了。”言罢将双刀扔在一旁。江湖中言称“不见血不回鞘”的大有人在,此等狂妄却是许川不屑的,也是他一上来便下重手的原因。
其余四人再也坐不住,齐刷刷站了起来。居中老者使个眼色,让人给刘啸包扎。正待说话,左首一个虬髯大汉抢道:“这位朋友拳脚功夫了得,宋某请教几招。”
虬髯大汉越众而出,大踏步走向许川,双掌互击,发出铿然之声。连击三掌之后,一翻手,掌心朝向许川。
双掌掌心一红一蓝,甚是诡异。许川知道,这是用落云宗独门秘药自小浸泡而成,一阴一阳,阴阳互淆,十分难防。更难得的是虬髯大汉的胸襟,出掌之前先让对手看清自己的掌力,光明磊落之极。
江湖中人,不管自己作何行径,见到此等人物,都不免心折。大抵是每个人心中都曾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英雄梦。
许川见此,也不由喝彩一声:“好!”
虬髯大汉听得许川喝彩,面有得色,扬声道:“你却是识得我掌上的功夫,小心了。”
许川声音重新转冷道:“我只说你是条好汉,却没有说你掌力也好。”
虬髯大汉脸色一沉,双掌一扬,攻向许川。
许川不敢托大,急运七杀决,将混有杀气的内劲遍布全身,举掌迎了上去。
虬髯大汉掌力也的确了得,但最致命的却是常年浸泡秘药而自然产生的掌毒。许川修习七杀决,精通毒术,自是不怕。
过不了几招,虬髯大汉已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阴阳掌竟奈何不了对方,自己的内息反而因袭来的杀气而变得紊乱。心一乱,掌法也便乱了。
许川见虬髯大汉掌法已乱,化掌为指,如剑般穿透掌影,刺中虬髯大汉的穴位。
剩余三人见虬髯大汉也败下阵来,再也顾不得许多,兵刃齐出,向许川招呼。
许川笑道:“早该如此,才不必浪费时间。”
长笑未毕,碎雪已横在身前。七杀决运到极致,杀气陡然外放。三人只觉一股犹若实质的杀气扑面而来,动作不由一滞。
许川鬼魅般的身法施展,已不客气地攻了上去。三人一滞之下,已失了先机,兼之对许川功力隐隐有所畏惧,竟并拢成三角之势防守起来。
许川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身形忽左忽右,碎雪更是如狂风骤雨般袭向三人。
其实以许川如今的功力,虽比前世只高不低,但想一人独灭哪怕一个落云宗这样的小门派还是强人所难。就拿这五个高手来说,一对一的情形,许川自是稳操胜券。以一敌二,胜负便只有五五之数。而以一敌三,则有败无胜。
是以许川一上来,故意弃刀不用,以霹雳手段连伤两人。在三人心中留下深不可测的印象。
待得拔刀出击,三人心中必然先存了畏惧之心,加上杀气的冲击,便成了这般活靶子样的存在。
等到三人略有所悟之时,杀气已渐渐侵入内息。内劲紊乱之下,心下的畏惧更甚。而许川的刀势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缓冲,积蓄地越来越快,直有惊涛骇浪之势。
三人此时便如同这惊涛骇浪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再想反击,无异痴人说梦。
交手至此,三人心中已如明镜,知道中了许川的圈套。却只能叫苦不迭,勉力支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苦持续不了多久。一方因杀气的侵袭内劲阻滞,出招愈见迟缓,一方刀势却愈演愈烈。胜负早已分明,只在数招之间。
碎雪已被许川舞的看不清刀身,如一片黑色的匹练,又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泛着深红色的死亡之光。
陡然间,闪电汇聚到一处,现出碎雪深黑色的刀身,依然闪着红色的妖异光芒。
三人悄无声息地颓然倒地。眼神开始涣散。
许川沉默了片刻,终于暗叹一声,走上前去,将刘啸和虬髯大汉一一送去和他们兄弟相会。
不知是因为王大成还是小师妹,又或是对自己命运的潜意识反抗,许川的心性已有了明显的变化。用前世的行话来说,许川这是有了妇人之仁,是为杀手大忌。
也许是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不甚满意,也许是对那些得不到的东西更为珍惜,许川从心底欣赏这个虬髯大汉。他让自己看见了心中几乎泯灭的一丝光明。
如非势在必行,许川真的不想取这虬髯大汉的性命。江湖上,这样的汉子已是越来越少。而这次落云宗灭派之后,虬髯大汉也势必不能再度刷新了。
人在江湖,有时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