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小厮一声高唱:“莫家二爷,莫长欢,礼金,西原幽都白马一匹。”
西原幽都白马那可不多见,世人皆知西原的汗血宝马是价值千金的稀罕物,却不知还有西原幽都白马更甚稀有,这可是传说中的东西,鲜少有人亲眼看见,这莫家二爷不仅找到了,还派人牵到了院子里送个小女孩当贺礼,当着是有钱。
“哟,这马浑身雪白,毛色发亮,浑身流光溢彩,难得的宝驹啊!”
“是啊,若不是莫二爷,咱们这等平民,怕是穷极一生都难见到如此宝驹,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听到众人的惊呼,莫挽卿一点也不意外,前世的她也是这样,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匹毛皮流光溢彩的白马,她一直放在府里养着,宝贝的跟眼珠子似,每日都要去看看,摸上一摸,可惜时间一长,她就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是半个月,虽说后有名医治好了,还是从此烙下了病根,只要碰上马毛,她就浑身无力。
也不知道她二伯到底是从那得来的这匹马,古怪的很,请来了多少名医圣手都找不到她得病的病根,根治她身上的病,她总感觉这是某些人的阴谋,否则之前她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不能碰马毛了呢。
二伯一脸认真的走到她面前,问了句,“小挽卿,你喜欢吗?”
“喜欢,小马儿好漂亮啊!”莫挽卿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朝着她二伯的脸上还亲了一下,实则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她这个二伯脸上的胡子也不刮,年纪轻轻蹉跎的比祖父还年老,偏偏喜欢叫她亲亲,真是头疼。
马儿到了她的手里,不下半刻钟她就命人将马匹送到了西市的马匹铺子里供养起来。
那匹白马倒是个好东西,放在铺子里无人买的起,将养着竟成了镇店之宝,好些人都是为了一睹宝马真容,才来关顾铺子的生意。
城主前些年将东西市重新划分,为了拉拢一些商人来莫城做生意,常常外出,莫城一天天繁荣起来,莫挽卿也跟着渐渐长大。
老夫人趁着儿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就做主与唐家定了亲,还收下了唐二的聘礼,柳卿卿知道后当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且不说女儿还小,不急着定亲,就说唐家的那个病秧子,能不能活到二十都难说,为了这事还专门和老夫人吵了一架。
前世就是这个时候,祖母为她定了亲,当时她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对方是何身份,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她不喜欢的未婚夫,如今她是真的想嫁,她就什么也没做,任由事态发展,顺其自然。
果真,母亲一个外姓人,孤立无援,还是没能阻止两家定亲,从那以后,她每次去看望母亲,母亲都称病谁也不见,她就自个一个人躲在惜春院不出门,惜春长怕花并早,何况落红无数,惜春院是姑姑出嫁之前的院落,母亲不想见到父亲,一怄气就搬来了满院梅花的惜春院,老夫人得知此事后,竟什么也没说,知道内情的人都很奇怪,老夫人不阻止也算是默认同意了,可为何会同意呢,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吧!
老夫人:斯人已逝,柳卿卿愿意把小挽卿送来霄春院陪她,她这个婆婆的也不能阻止人家当娘的想离女儿近些吧。
——
三年后,今日是她十岁的生日,父亲带着哥哥自她七岁那年离府,已经快三年未回家了,还好二伯一直留在莫城未走陪着她玩,她才不会很孤单。
叔侄不在前厅陪着客人,正躲在后院里下棋,莫二爷下着下着就皱起了眉,刚刚这一步他要输啊,不行,他就拿起了刚落子的黑棋,打算悔一步。
莫挽卿眼瞅着她二伯耍赖,气的要炸了,整整半个时辰,就这一盘棋,二伯是下了拿,拿了下,还有完没完啊,“老头,你不准悔棋,你怎么能和小孩子耍赖呢!”
“小丫头,这下棋可是我教你的,若是今日输给你,我这个老脸还要不要了,不行,这局不算,我们重来。”莫二爷理直气壮地捡起棋子,半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
莫挽卿简直都要被她二伯气死了,耍赖还有理了?
“喵~”她怀里的小喵咪突然跳了下去,抱着二伯的腿,是又啃又咬。
莫挽卿见状,捂着嘴偷笑道:“你看吧,小豆包都看不下去了。”
莫二爷被咬了也不气,抱起脚下的小猫咪,就是一顿亲,“我是真想不到,你居然愿意养着这只臭猫。”
“喵~”小猫像是听懂了似的,极其嫌弃的躲开莫二爷的蹂躏,小爪子直接挠了过去。
莫二爷受痛,直接把猫扔了出去,“你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这只猫,否则,否则,我——”
“明明是你每次非要抓着小豆包玩的——”莫挽卿小声嘀咕,小豆包是只非常高冷凶狠的小猫咪,平时也就是她和小冬能靠近,换成别人抱它,不是挠就是咬,她二伯喜欢小猫咪,每次见到小豆包都想蹂躏一番,那次不是弄得浑身伤,人家就是不长记性,下次继续追着猫跑。
“不玩了,烦死了。”莫二爷拿起手边的笛子,甩着袖子,直接气的出了门,每年都举办生日宴会,前两年他还仗着新鲜,陪着他们玩玩,最近那,实在是疲于应酬,一到日子,叔侄俩干脆直接躲了起来,用小挽卿的话说,和一帮老酸腐吟诗作对,还不如去酒楼喝一壶来的痛快。
“小姐,二爷送了一间铺子,听说是一间特别新奇的铺子,要不咱去看看?”春华边收拾散落的棋子边提醒道。
莫挽卿一听,嬉笑的脸色瞬间收了起来,按照前世的记忆,二伯送了她一个铺子,而且是一间珠宝店,当初也是春华提醒她,她才会生出了想去看看的心思,否则按照她的性子,她绝对不会想着去看一个小小的铺子,送铺子这事只有前厅的人知道,她都不知,一直在她身边的春华是如何得知的,此事一看就有蹊跷。
春华啊春华,你竟然和红甲军有联系,要不是你,我就不会遇见沈玉,没遇见沈玉,日后也就不会生出诸多事,你之前干过的诸多错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今日之事你叫我如何能原谅你?
若是今日她去了西市,必然会路过断桥,路过断桥她就会看到沈玉被人欺负,然后她见到沈玉可怜就会善心大发,将其救下,带他回家,紧接着沈玉会成为府里的小厮,她与沈玉朝夕相处,难免日久生情,好大一盘棋,沈玉虽工于心计,但年纪尚小,心智难免跟不上,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难道只有沈远他们父子,她不信,不谈其他,就说莫城不留外地人过子时这一点,莫城就不可能有那么多刺客,她很好奇。
十年了,沈玉,你杀我全家,欠的债今日是不是也该还了?
——
断桥边,洛水前,两生欢,两生落,山花开于春日,可万物生。
她刚走到断桥上,就看到了一群人在哪殴打一个小孩。
“叫你偷我馒头,我打死你——”说话的是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孩,他正挥着拳头,砸向身下的男孩,不知真相的人,表面看这架势,一定会以为打人的男孩下手很重,实则不然,打人的男孩挥拳虽重,落拳可是卸了力的,砸在身上与抚摸无异,莫挽卿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闹剧,她倒要看看她要是不上去制止,沈玉这个堂堂的红甲军的世子会不会被一群乞丐打死。
春华见到小姐停了下来,心知她的计划已经接近成功,接下来只需她稍稍推一步,此事就可成,于是她拿出平时柔弱的模样,向小姐提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帮帮那个小乞丐,她好可怜!”
莫挽卿转过头看着春华,眨了眨眼,笑着问道:“春华什么时候爱管闲事了?”
春华低下头,不语,突然一双手攀上了莫挽卿的腿,她低头一看正是刚刚被打的沈玉,看来她不上钩,戏就改了,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腿不撒手,真是好计策,莫挽卿蹲下身子,拂去男孩眼前的头发,一张白皙干净的脸,逐渐清晰,沈玉的五官都不算出色,凑在一起却出奇的好看,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三分聪明,也硬生生能装出十分,不过聪明这件事沈玉倒是不用装,他确实很聪明,但他的聪明与莫城人的聪明不同,他所有的智慧从来不会用在经商做买卖,而是通通都用在算计,谋划上。
他的下颚有一粒痣,很小,单看不起眼,纵观他整体轮廓,却因为这颗痣,因此提高了好几个档次,无疑沈玉很好看,完全长在她的喜好上,莫挽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当初救了沈玉,确实是看上了沈玉这张脸。
不过沈玉你想求救,也要把戏演真啊,谁家小乞丐脸会白白净净的,还有你这眼里充满的全是不屑,不甘,还有一脸的抗拒,哪里是求人的态度,你表现的样子,分明在说:“来啊,你面前就是个圈套,快钻进去。”
这么拙略的演技,她当时怎么就上当了,这不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嘛,要不说美色误国嘛,真是如此。
“救我~”沈玉抱着莫挽卿的腿,有气无力的向她哀求道。
莫挽卿小心的摸着沈玉的眼睛,一脸天真的笑了笑,“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比小豆包的还要好看,你把它送给我吧,我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沈玉听闻莫挽卿的话,吓得险些露出马脚,这小姑娘是什么意思,想要他的眼睛,不想要他这个人,这女孩要杀他取眼睛,这小姑娘看着白白净净,挺可爱的,面上还带着笑,怎的说出的话如此可怕,饶是他长在东京,见识广博,也从没见过如此恶毒的女子。
“慌什么,打听到我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脸上的妆特意没画对吗?”莫挽卿看到沈玉惊慌的模样,真的很想笑,她想放声大笑:“你算计我八年,现在被我识破,心里是不是特别难受,我就是想让你难受,你活该,活该。”
眼前的这个女孩,疯了嘛,什么八年,他们之前压根没见过,眼看着场面的发展不受控制,站在后边的那帮乞丐,瞬间收到队长的眼神示意,上去直接拽开沈玉的手,往后拖,边拖还边骂:“还不老实,看我回去不打死你。”
“我允许你们走了嘛,长生叔叔,把他们都带回莫府,春华,今个不能如你的意去二伯的铺子了,回府。”莫挽卿还在笑,遇到沈玉的那一刻,她就在笑,她是真的开心,她等了十年,等的就是今天,她为什么不笑。
春华听到小姐的话,手上止不住的在抖,小姐都知道了,她一定都知道了,那为什么会吃了她的药,为什么会一直相信她?
“春华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小姐在桥边等你呢。”小冬见春华姐姐愣在那,于是小声提醒道。
“哦,好,回去。”春华像是失了魂似的,往前走。
小冬跟在春华的身后,总感觉不对,平时不都是跟着小姐身边一步不离吗,今个怎么了,小姐都走了,春华姐还没发现,真是古怪,小冬年纪小,心思又单纯,心里想不透不一会儿也就放弃了。
到了莫府,长生将几个人关进了一间材房里,等候小姐的处置,他则和一众侍卫守在四周,防止他们逃跑,沈玉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他的计划那个环节出错了,难道是暗线出卖了他们?
过了好久,外面依旧没有动静,被关的一众人中,那个稍年长的董先,突然跪在沈玉面前,双手抱拳,言道:“主子,应该是咱们的内线出问题了,这个莫家小姐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带了十余人肯定不是为了看什么铺子,她就是为了抓咱们几个,一会儿若是不行,咱们就冲出去,护送主子离开,您先出城找大将军,千万不要管我们。”
沈玉将董先扶起,拍着他的手臂,安慰道:“放心,咱们会没事的。”说实话,他说这话心里很没底,但这是他的亲卫小队,是父亲为他培养的一支专门保护他的队伍,他不能轻易放弃,这次也是他大意了,行动带了武功最好的人来,若是真不行,看来今日他们就都要葬送在这府里了。
沈玉坐在柴房里整整一个时辰,还是不见有人过来,反而是外面的侍卫多了一倍,这时若是他们再想破门而出,恐怕连他也是走不了,这个抓他的小丫头到底要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