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顾若在肝胆外科的日子半只手都能数过来。连尹珊都比顾若早一天出科了,嬉皮笑脸的说,“回见喽。”
带教老师掰着手指头,粗略的算了算日子,“若若,你最后一天哎!出科考试你过了吗?”
“对呀,老师。过了哦。以后很难碰到了。谢谢你的教导哦。”
带教老师爽朗的笑声,引起了科室其他老师的注意,“哈哈哈哈,老师应该谢谢你的帮忙啦!对了,你下个科室去哪儿?”
“呼吸内科。”
车老师忙完了手上的活儿,打趣道,“哎哟,你这么好的同学要走了啊?”
“那可不是嘛,我可伤心了咧。”带教老师假意的抹了抹眼泪,再镇定自若的同顾若说,“那真的会差别很多,也是个大科呢!”
顾若点点头,想起不久前,科室里的看护阿姨还卯足了劲吓唬顾若,“呼吸内科里都是肺痨,我都不爱去那里赚钱的。”
“阿姨,其实肺结核都会放在专门的感染科里的。”
看护阿姨听完顾若的话,接连猛摇头,“不止,反正我们都不爱去呼吸科,咳嗽来咳嗽去的。钱还没赚到,你就开始咳咳咳了。”
趁午休的功夫,又回到了会议室,空荡荡的好不自在,少了份抢椅子的快乐。从前哪里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空下来五分钟后,不间断的会有人进来看书、休息……
“咚咚”的敲门声,敲散了顾若的最后一丝倦意,顾若迅速抬头瞧瞧是不是熟人。抬头一看是元柏生,眼底里浮过浅浅的失落。元柏生自带的“半永久”微笑,诚然不会让顾若催生出少女心。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香水味,会随着阵阵清风发生层层味道的翻转,前调后调均不相同,顾若不太懂香水,木质调、柑橘调、花香调等七个基本调,顾若都分不太清。好闻的味道,是雅俗共赏的,顾若不由得深呼吸了口香甜的空气,随后睁大了眼睛。
元柏生微笑上扬的弧度至少增长了15度,嘴角的酒窝勾得笑容真实了,“怎么?看到我很吓人吗?”
顾若摇摇头,“没有。就是奇怪你平常不是都不来会议室的嘛?”顾若其实想说的是,“香水的牌子、型号是多少?太好闻了吧!”但碍于和他并不熟,再加上本人最后一天在科室里,还是不必要招惹些麻烦的。
元柏生说话的语调摆的很轻松,一下子把谈话的语境变成了和朋友普通聊天般,“平常人太多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规培的,还是来会议室睡觉好了。”
“啊?大家都走了?那你真的错过最热闹的时候了。”
“是吗?”即便元柏生对话题不感兴趣,但他营造的氛围是“ok,我很乐意听你讲下去”。
“对啊,那时候超级热闹的。就连来会议室睡觉,都是手快有,手慢无的!”
“那我可能真的没生在好的时代了。”
“哈哈哈,也不是。现在也好,起码睡觉什么的都不用抢凳子,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啦!”
沉默。
元柏生低头看书,翻书的动作很轻,就连书页都乖乖听从安排。
顾若伴着若有若无的声响,和好闻的味道安然入梦。
梦里。
顾若又回到了刚来科室时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带教老师常规物品放在哪里,每天要做什么。正值夏季,空调的温度拨到23℃,依旧觉得闷热难耐。
瞿陵大步跨到顾若面前,生硬的塞给她一张卡片,动作熟练的像是街头派发传单的小喽啰。卡片上,黑体加粗写着“你个白痴”。
顾若回嘴的气势生生落了一截,“你有毒吧?瞿陵。”
瞿陵戏谑的瞧着顾若气急败坏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眼里都浸满了笑意,生硬的冒出一句台湾腔,“顾若,你白痴哦。”
顾若越想越气,分明想再说上几句,可脑袋昏昏沉沉的,皱着眉头紧紧闭了眼睛。眼睛缝里透进了刺目的光亮,拿手背死死遮住也无济于事。手机的闹钟又噼里啪啦乱响,顾若闷闷不平的托着腮帮子,试图挽回最后一丝清醒,关闭了闹钟。
顾若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和四周空旷的会议室小声嘀咕,“原来就是一场梦啊!”
带教老师念及顾若最后一天在科室,酌情提前放顾若下班半个多小时。
顾若在一楼大厅转角去西门的时候,余光分明瞥见了瞿陵的身影。
顾若一声不吭的跟着前面穿着白大褂的人,心底认定是瞿陵的人。内心争斗了十秒后,顾若迈大了步子,试图超过他,连下一句的开场白都在心中谙熟,“嗨,你也换科室了?”甚至还想追加一句,“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你还差我一句再见呢!”
前面的人突然步子慢了下来,站定在原位,回过头,脸上分明是深深的错愕。眼睛鼻子嘴巴就连头发丝都没有带一丝丝瞿陵的影子。白大褂的口袋边上还有一道脏兮兮的印记,袖口有些泛旧,换瞿陵这件衣服应该当场“逝世”。怀疑瞿陵有洁癖这件事,早在旁敲侧击间得到了荆凯的证实,荆凯在会议室里深情并茂的吐槽,“你们知道瞿陵这个人有多夸张吗?他真的是个有洁癖的,我不小心把碘伏甩到一点点到他衣服上,他直接换了,扔给我,让我给他洗衣服,是人吗?”
顾若镇定自若的径直走开,心里不知暗暗骂了自己多少遍,“是老眼昏花了吗?看谁都瞿陵。无语!还会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这么久?还被人家察觉了,真的丢脸丢到家了!你真的白目哦,顾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顾若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刻自己会那么想追上去,那么想和让他和自己说声再见,连内心挣扎的时间都微乎其微。
以至于,对方回过头,顾若发觉不是瞿陵的时候,是溢于言表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