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八卿十两个男人安慰不了满心自责的三皇子殿下。
幽州的守军们不知道明日这座城还能不能守得住。
城中的百姓,有门路的人家已经从南城门离开了。
无处可去的人家,早早关起了大门,熄了灯火。
冯元浩和万青松歇在守将府的厢房里,虽说已经累得动都不想动,两人也都没有睡意。
“万大哥。”冯元浩说道:“咱要不写封家书什么的,交给殿下带回去?”
“写啥家书?”万青松白了他一眼,“等赶走了胡狗,我亲自回去当面说,写那玩意儿干啥?文绉绉的,我老娘都不认得字儿!”
冯元浩没有接他的话,两人一时都默了下来。
这原本该是难熬的一夜,没想到竟然一晃就过去了。
天亮了!
严康海站在城楼上,看着东方泛着的大片鱼肚白,感觉有些不真实。他不过就是和夫人说了些知心话,交待了一些事情,这一夜就过去了!
幽州五万守军,昨日已有两万伤亡,不管接下来多辛苦,多艰难,也就这一日的事了!
严康海命伙头军将几个大锅抬上城楼,趁着北秦人还没杀过来,让大家吃个热呼饭。
早饭难得的熬了几大锅肉汤,就着松软的大白馒头,守军们个个狼吞虎咽,肉汤可不是天天有得喝!
大家心里都明白,也许,就是最后一顿了……
万青松和冯元浩吃完早饭就去了幽州内营,骑兵营剩下的人都安置在这里。
这些全部都是伤兵,前日晚上进城的时候,就已有许多人重伤不治,如今还活着的有三万余。
昨日将还有能力作战的几千人调去了城楼,大部分都没有回来……
将还能走路的骑兵集合起来,大约有一万五千余人,其实很多人根本就没办法作战,但是大家都明白,留在这里,破城之时,也是死在北秦的屠刀下。
万青松将伤势较轻的五千骑兵分出来,领着去了城楼上,由严康海指挥。
冯元浩带着一万伤兵,连战前动员的话都没说,率着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守在了城门通道处。
哪怕城楼上失守了,他这一万骑兵就是用身体堵,也要把城门通道堵死!
北秦人想要进城,得把他们一个个搬走,哪怕拖一个时辰,也能为夏候钧多争取一个时辰!
远处传来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城楼上的守军们死死盯着那越涌越近的黑潮,攥紧了手中兵器。
所有人,一动不动地等着暴发那一刻,幽州城,仿佛静止了。
北秦人这次也是很直接,连战鼓号角都省了,十几万骑兵奔到城下,云梯就靠了过来。
守军用长棍顶开云梯,城下的北秦兵马上再压回去。
城下的弓箭手放箭,城上的守军马上用弩弓回击。
如此拼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有几架云梯搭上了垛口。卿二和卿七一人守着一个垛口,将爬进来的北秦兵一一解决。
北秦中军阵,帅旗下,赫连骥静静地等着。
两个时辰过去了,城上的守军渐渐不支,如今已有近二十架云梯卡住了垛口,爬上来的北秦兵越来越多!
城楼上,数不清的刀,枪,剑,挥舞着,这一刀刺入敌人的身体,下一瞬又被别人贯穿!
在这里,人的性命消亡的如此之快,生与死,只是眨眼之间的事,被阎王爷选中的人,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
一直熬到了天黑,幽州城,没攻下来。
北秦人鸣金收兵,退回了扎营的地方,万青松有句话说的没错,胡狗也是要睡觉的。
今夜,天空挂起了一轮雾蒙蒙的毛月亮。
守将府,严康海对冯元浩几位将军说道:“诸位,方才严某在院内看了天色,明日多半是个大风天,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事,风大一些,北秦人或许不会攻城。”
临近边关的大风可不像南方的风那么温柔,是能吹走人的那种。
冯元浩想了一下,说道:“我们在城内,要是碰上恶天气,受的影响确实比北秦人小,就是不知道这天气能坏到什么样子。”
骑兵营的残兵加上幽州的守军,满打满算不过才六万。今日一番厮杀,幽州的兵力更少了!
严康海命校尉清点过,今日又折了一万,见到这个结果,众人竟然觉得顿时轻松了些。也许是因为身处绝境,士兵们被激发出了斗志。今日的伤亡倒比前两日好了许多!
骑兵营本是强弩之末,绝大部分更是有伤在身,今日城楼之上却异常骁勇!幽州的守军没有经过严谨的训练,战斗力相对稍弱。
将城楼上的布防又过了一遍,众将便各自歇去了。
严康海躺在榻上,毫无睡意,一旁严夫人劝道:“老爷,您担心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日才能再战啊!”
严康海被夫人劝了一会儿,终于迷迷糊糊睡了。
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声音,感觉有人推了他一把。严康海一个激灵,忙睁开眼,见是自家夫人,松了口气。
“老爷!你出去看看!”严夫人急切地说道。
“怎么了?”严守将一颗心顿时又提起来,“出什么事了?”
“你快出去看看!”严夫人催道。
严康海一个翻身,下床几步走到房门,伸手一推。冷不防被呼了一脸,冻得他一个寒颤,忙关上房门。
觉得不对劲,伸手在脸上搓了一下,摸了一把沙砾土,这是?
严康海忙又将门打开,这次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把外面呼嚎的劲风吹的浑身一颤!
几大步跨进院内,眼下不知是什么时辰,放眼望去,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一阵阵狂风吹得脸上一阵生疼,风里带着许多细小的沙石,不注意脸上便被划了一道。
黑风!是黑风!
严康海激动的哈哈大笑,刚一张嘴便被呛了一口,顿时一阵猛咳!
严夫人忙出来将他搀了回去,喝了一大碗水,严守将才缓过来,高兴地说道:“夫人,是黑风!我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看到黑风会如此激动,这下幽州保住了!”
几个时辰后,天亮了。因为黑风的关系,能见度很低!看着像是天黑似的。
幽州城所有人家关门闭窗,黑风像一只发疯的巨兽,在这片土地上狂舞着,风夹杂着沙石,砸得门框哐当作响。
守将府的厅中,尉迟安听了严康海的话,问道:“黑风是什么?”
严康海回道:“殿下,黑风是北方的天灾。冥山关一带经常遭受黑风肆虐,所以那一带的百姓建造的都是石头房子。北平县和幽州不常有,上一回黑风来幽州还是三年前的事。这黑风一旦刮起,没个几天停不下来,这期间,谁都不敢出门,城里所以营生都要停下来。”
“哦。”尉迟安点头道:“那黑风果然厉害!大风天确实不宜在外走动,看来北秦人这两天没法攻城了。”
严康海道:“是啊!老天在帮咱们呢!等黑风过去,夏侯将军就该到了。”